迷宫、黑洞与冬日花园
(四)
典狐与安吉拉狐漫步在湖边,那是太阳与野花的湖,色彩斑斓,倒映着晚霞,绚丽璀璨。安吉拉狐问,
“你见过人心里的黑暗吗?”
“当然,那就像黑洞一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人们把他们不喜爱的东西都锁在里头,刚开始可能是一个小黑匣,后来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箱子,也可能是一间黑屋子,最后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典狐熟谙人性,信口道来。安吉拉狐又问她,
“为什么会有黑洞这回事儿呢?” 典狐想了想,答道,
“我想,是因为人们相信有不值得爱、不配爱的事物存在。还记得我们探讨过多次的,关于爱欲的话题吗,就像硬币一样,如果一面是可爱的、值得追求的,另一面必然是不可爱的、需要撇弃的。如果一面是爱与相聚的喜悦,则另一面就会是恐惧与分离的悲伤。”
“人类看待事物,总倾向于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一面,而排斥另一面。可实际上,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回避,都无法真正排斥撇弃那“不可爱”的一面。人们迫不及待地把他们不想要的那一面藏起来,所以就形成了黑洞。”
“黑洞里满是恐惧、否定与嗔恨,有时他们会把自己也贴上“不可爱”、“不配爱”的标签,然后把自己也扔到里头去。”
安吉拉狐点头,是的,那就是她经常做的事情。近来一段时间,她在荆棘园做苦力活,拼命劳作只换来微薄的薪酬与稀少的休息时间,这些让她感到失望。同时,她也看到许许多多的体力劳动者,过着比她更“悲惨”、“无望”的生活。这些事情让她愤懑沮丧,又无奈,于是时常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
“其实我也是,常常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也不想见到任何人。” 安吉拉狐说着,眼里露出悲伤的神情,她接着说:
“那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吗?”
“有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即使被你最爱的、也是最爱你的人拥抱着,在TA的怀里睡去,深夜醒来,仍会慢慢爬上心头的感受,就是孤独。她告诉我,孤独的滋味,就像海水慢慢涨上来,淹没地板和床架,又渐渐淹没所有的家具、没过整个房间,你感到爱人也变成一座冰冷的雕塑,海水冷酷无情,让人喘不过气,让人窒息。” 典狐似乎回想起什么,她又答,
“我也常常在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感到孤独无力,只想流泪。”
(五)
安吉拉狐看看蜂蜜色的夕阳,亮亮的眼睛忽然笑起来,她说,
“还记得你告诉我,要在小黑屋里刻一个记号的事情吗?我画了一只狐狸,火红色的狐狸,就画在小黑屋的墙上。只要我想看,就能看见,那个记号提醒我,我不是孤零零的,我可以随时开门走出去,或者开窗,看到外面的风景。”
“瞎说,我进去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墙上有任何记号,骗人的吧。” 典狐笑道。
“嘿嘿,你确定与我进的是同一间小黑屋吗?我说了嘛,我画的记号,只有我能看见。说到底,小黑屋里的记号,只有想看见的人才能看见——毕竟里面太黑了,用眼睛肯定是看不到的。”
安吉拉狐回想起这段时间,她是如何应付黑洞的,一个小小的记号,就像一个呼神护卫的咒语,能亮起一点儿微微的光芒,即使这微弱的光芒无法让黑洞从此不复存在,至少可以让小黑屋亮起来,她会哆哆嗦嗦地从冷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或从墙角里钻出来,打开窗,窗外有阳光,新鲜的空气,这一切大自然无私的馈赠都会丰盛地倾泻进来,让她重新感到生命的力量,与世界的连结。
“不要害怕,你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如果你打开窗,就能看到我哦。”
她俩都笑了。
夕阳静美,野花茂密,湖水清澈,她们租了一艘小船,吹着湿湿的晚风,朝着湖心荡去。安吉拉狐自顾自唱起歌来,她的歌声清越曼妙,引来湖中的游鱼与湖畔的水鸟,鱼儿快乐地游弋,鸟儿自由地盘旋,歌声乘着风在湖面舞蹈,渐舞渐高,直至消逝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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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N.典 赞了这篇日记 2019-01-21 22:4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