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瞬间觉得生活是温柔的?
查看话题 >放学路上的“海陆空运”

每天下午,看墨迹天气显示当日温度最高的时候,我就照常出去跑步。
今天路过一片新建的小区,小区外虽然有人行道,但随着这个城市里的车越来越多,人行道也总是越建越窄,为了防止撞上迎面而来的大妈,我索性抬脚上了花坛。
这个视角,这个感觉,让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
小学时放学的情形,很像《樱桃小丸子》里的情节,很要好的同学会结伴而行,路上都有着各自的小话题、小八卦,还要防着其他的同学。八十年代的路上没有那么多车子,也没那么多人贩子,家长们还是放心让孩子们结伴回去的。回家的路,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短,如果按照成年人的步伐走一趟下来,至少要四十五分钟,对于腿短加一路打打闹闹的孩子们来说,则更是漫长。
然而就是这漫长的放学路上,不仅有我们所有人都喜欢的灿烂夕阳,陪伴我们的还有各种无穷无尽的玩法,让放学成了比到家吃饭还让人期待的事情。
记得那时,和我一路放学的“路友”有李双喜和梁义,还有郑士明和孙健,再后来是闫刚和王占先。女孩子也有几位:王迎、任光兰、杨淼、李丝……都一起陪伴着走过。
那时的冬天,我和李双喜还有梁义喜欢玩一个游戏:一路上都有马路和人行道,中间隔着路边石(马路牙子/道牙子),我们一致规定——马路的面积最大,属于“空运”,其次是人行道的面积大,属于“海运”,路边石的面积最窄,属于“陆运”。
可见当时的《自然》课还是蛮成功的,让我们几个对大自然的分配比例如此明确。
我当时有妈妈用棒针编织的一双绿色的毛线手套,怕我弄丢,还用绿线编织了一根绳子,把手套连在一起。这副手套我时常抡来抡去当“星云锁链”来使用,放学路上更是赋予了另一个功能:当螺旋桨。

于是,我做排头,双喜梁义孙健他们几个尾随在后,我一路抡着手套“螺旋桨”开道,在“空运”途中我们就是一架螺旋桨飞机,在“陆运””途中我们就是一艘气垫船,“海运”途中我们就是一艘轮船,一路上根据路况变化不时“变换”交通工具,如果有像花坛、水坑、水泥管这样的障碍物,我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路上遇到同学,他们会随机加入进来,第二天、第三天也会相约同行,于是我们这台会变形的“交通工具”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后来路上遇到我们班主任的老公,也就是我们的大队辅导员,看到我们的队伍那么长,就问我们在玩什么。后来大队辅导员从我们身上得到了启发,在全校范围发动了一次类似于“一路同行”主题的结伴放学活动,就像寒暑假的学习小组一样,家近的几个组成一队“路友”,并选出一个“路长”来负责安全。
然而某天还是出事了:我们班的某路放学小分队走在人行道上,被一个上了人行道加逆行的老人骑自行车撞翻了,我们分队赶到的时候,看到一队六个人全坐在地下,还有人受了擦伤。消息很快传开,第二天好几个小分队一起去堵截那个老人,甚至我们兜里都踹了石头和土,男生还准备了摔炮,但一连几天都没堵到。
有时候放学交卷子早了,或者完成值日之后,我也只能独自踏上放学的路。
记得有一次自己学回家,路上看到一辆压路机,速度那叫一个慢,就觉得很好玩,与之同行了好久。兜里当时在学校门口地摊买来的1角钱一把的灯笼果,就一边吃一边往压路机前轮下面丢。
司机是个女的,很惊恐地问我丢的是什么,但我就是不理她,一边盯着她眼睛看一边继续往车轮下面丢灯笼果,于是我和女司机相爱相杀斗了一路:
女:你嘎哈呢啊?
我:……
女:你撇啥呢啊?
我:……
女:你可别往地下撇硬的东西啊,车容易坏啊!
我:……
女:爱玛你这孩子,你说话啊,你往里撇啥呢啊?
我……
一直玩到家附近,我拐弯了,她当然还得慢吞吞走自己的路。
回到家我就给我妈讲我撩压路机女司机的事,我妈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叮嘱我以后不要这么淘,耽误人家开车。我说没事没啥不安全的,她比我走路速度都慢,我停下来等她好几次。
那条漫长的回家的路我走了六年,然后我们家就搬到了离中学更近的地方。在哪之后就没有那么漫长的放学路线了,学校门口也再没见卖灯笼果的。

今天下午这条花坛的路走到尽头,是一片拆迁后的荒地,据说今年夏天这里要变成一片湿地公园了,在废墟里我拍了几张照片。

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是一所小学校,学校外面有一条河,看了会子河边老头子钓鱼,日落时分,校门口聚了一堆接孩子的车。心想比起上学孩子来,长大的自己还是很幸福的——放学非等到铃声响起不可,现在工作也不用坐班了,什么时候想出门、什么时候想回家都随心;做学生回家还有家庭作业,我现在也不用做作业了。
回家的路上,我依旧跳上花坛去走,那一刻仿佛真的回到了三十年前,只是没有了同路的路友:梁义还在沈阳,但是同学聚会都没看到过他;李双喜去了西班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闫刚在输贩水果,来京新发地上货的时候还能见见面;王迎嫁到了美国,郑士明和孙健已经失联多年……
长大了就是这样,大家都走上了属于各自的生活路线,虽然我们曾一起结伴走过了六年,但三十年后同样的灿烂夕阳下,我们则再也、再也没有了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