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已不再只是呼吸和吃饭?
余华的《活着》和《在细雨中呼喊》一直是“流动图书馆”的抢手货,都快被人啃烂了。

从《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到《兄弟》、《第七天》,被视作先锋派作家代表之一的余华,因善于描述人性善恶、悲喜人生蜚声世界。
有人喜欢的是,余华的写作风格:用潇洒的轻松情调来描写人与人间的残酷状态;有人喜欢的是,余华作品所发出的人生哲学: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情所活着。
其实,我并不认同余华的人生哲学,当代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因此活着的意义也就多样化了,不单单是活着本身。但我还是很喜欢余华的文风:时而潇洒轻松,时而犀利坚强。
一.余华的作品很多时候都是血淋淋的
余华的父母都是医生,所以小时候他就是在医院里长大的,那时候正值文革时期,经常看到有人被打得满头是血。隔几天就能看到一个护士提着一桶割下来的肿瘤之类的东西,放在池塘里。到了夏天,苍蝇就像地毯一样把它铺满了。
因此他从小就感觉家中有一股压抑和困境,渴望自由开放。中学毕业后,余华当个五年的牙医,之后弃医从文。这些经历,让余华的作品在很长一段时间充满了血淋淋。
余华的创造,曾经深受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影响,后来开始探索自己的艺术风格,他感悟到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残酷状态,也可以用一种非常潇洒的轻松情调来书写,构筑了自己独有的艺术世界。
二.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活着》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一首美国名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仍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打动了余华,决定写下这样的小说。
《活着》讲述了在大时代背景下,随着内战、三反五反、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社会变革,徐富贵的人生和家庭不断经受着苦难,到了最后所有的亲人都先后离他而去,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
小说以叙述的方式展开了富贵一生的描写:“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
地主少爷富贵嗜赌成性,终于赌光了所有的家业。“徐家的牛变成了羊,羊又变成了鹅。传到你这里,鹅又变成了鸡,现在是连鸡也没啦。”一贫如洗后父亲被活活气死。
贫困之中富贵因母亲生病去城里求医,却在半路上被国名党部队抓了当壮丁。回到家乡他才知道母亲已经过世,妻子家珍含辛茹苦带大了一双儿女,但女儿不幸变成了哑巴。
真正的悲剧从此才开始渐次上演。家珍因患有软骨病而干不了重活;儿子因与县长夫人血型相同,为救县长夫人抽血过多而亡;女儿凤霞与队长介绍的城里的偏头二喜喜结良缘,产下一男婴后,因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而凤霞死后三个月家珍也相继去世;二喜是搬运工,因吊车出了差错,被两排水泥板夹死;外孙苦根便随福贵回到乡下,生活十分艰难,就连豆子都很难吃上,福贵心疼便给苦根煮豆吃,不料苦根却因吃豆子撑死……
生命里难得的温情将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只剩得老了的福贵伴随着一头老牛在阳光下回忆。
“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无几。”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到——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挖藏,老年做和尚。”
福贵的命运昭示的这种一种人生哲学:人真的只是一种存在,它和万物一样无意义。追寻,探究的存在的意义和本质不过是一个大笑话而已等等。人究竟为什么而活着,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余华想告诉读者的是: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三.余华的活着是可以用堆砌的悲剧吗?
知乎上有网友质疑:余华的《活着》是刻意堆砌的悲剧吗?
前面除了福贵的父亲、母亲、妻子家珍的死存在合理的因素,后面人物的死亡无不出于偶然,而且非正常死亡的速度明显加快:儿子有庆死于抽血过多,女儿凤霞死于生孩子,女婿二喜死于建筑事故,外孙哭根吃豆子撑死。
第一个非正常死亡人物,是福贵的儿子有庆,短短几行字,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读者还没回过神来,就真的没了。非常突然,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冲击。
“有庆躺在炕上,越看越小,不像是活了十三年,倒想是贾珍才把他生出来。我用手把土盖上去,把小石头都拣出来,我怕石子咯得他身体疼。”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
有庆的意外死亡,也算得上合情合理。但让读者质疑作者在堆砌悲剧,主要是因为小概率意外死亡的事情都发生在一家人上面。就好比抛硬币,如果说抛一百次,都是正面朝上,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但抵不住人们觉得这是作弊的结果。
余华把福贵悲剧命运一页一页向读者揭示,其实笔触还是收敛的。小说有一些点是浅尝辄止的,那些年代有什么?是穷凶险恶的人性,是清算迫害的残忍,是歇斯底里的哀嚎,这些几乎没有刻画。
而阎连科的《日光流年》,更是一本压抑到,难受的想吐的书。《活着》只死了一家人,《日光流年》死了快一村子人。造成这些悲剧的并不是作者本身,而是时局和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