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杂记(五)外婆
昨晚小姨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去外婆家。我说明天下午,小姨说他们也明天去。问我带什么礼物,我说要问母亲,已经睡下了。早晨接通小姨电话,听见电话那头小姨说去给外婆洗头等事情,又商定礼物。下午小姨、表妹夫妻夫开车过来,接上母亲和我,前往外婆家。
车子停在小舅家,略为寒暄,去大舅家,外婆正坐在客厅躺椅上,母亲和小姨叫姆妈,我和表妹表妹夫叫外婆。外婆有些晃神,但很快认出了我们,说:“某英,某芬,某某,某琴,小李,你们来啦。”说着拿起身边的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我忙上前扶住。
外婆生于一九二七年,近年已九十二岁。外公生于一九三一年,二零一七年过世,享年八十六岁。外公过世后,外婆一个人住在大舅家一楼,生活需自己料理。大姨、母亲和小姨就不定期的过去,帮忙料理一下生活琐事。但也有各自的家庭和情况,也不可能频繁过来。这次本来也叫了大姨,但大姨神经痛无法起床,就没有过来。
前些年听外婆提起过她娘家的事情。外婆父亲是个白相人,好赌,因赌博常常口袋是干的,人称“干先生”。外婆父亲几乎都不在家,外婆母亲就很苦。有一年外婆父亲回来,领回来一个小老婆,外婆母亲就更苦了。外婆还记得小时候去小姆妈那里,小姆妈会拿出好吃的给她吃。
而外公家则是当地大姓,居住地以姓为地名,是四周集市所在地。外公家清朝是开私塾的,也略有家财,但外公说在他祖父和父辈已经败光了。外公还记得以前有很多字画和书籍。小舅也还记得小时候尚有一些极大的砚台,一提起就拍腿叹息怎么没有保存下来。但即使如此,土改划成分时还是被划为富农。如今家里家具,诸如床、桌、椅等,所有雕花的都被刮除了。外太婆下葬时,按其遗嘱口含金珠金丝缠身下葬,第二天外公和小外公自己去取出了,因不取别人会盗坟。
可能和开私塾有关,外公敬惜字纸。小时候去外公家,大舅小舅读书的刻本都原原本本保留着,成为我的课外读物。但外公也极端重男轻女,我大姨、母亲、小姨都没入学,除了我小姨后来上了几天扫盲班外,一字不识。大姨、母亲、小姨十多岁就成为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农田的活都是他们三人的,我大舅小舅不用干活。因为从小重体力劳动,大姨、母亲、小姨落下了一身病,到了老年尤其明显。
外婆的头发黏连着,脸色有点发黑,和母亲及小姨说着除夕便血,和大舅小舅说了想去看医生。外婆归小舅管,小舅没同意,两个舅舅争执了。两个女儿说真不像样,但也仅是如此,作为姐妹也不能说兄弟什么。
母亲说洗头吧,把藤椅放门口阳光处,前面放一方凳。我们搀扶外婆坐在藤椅上。太阳很暖,帮外婆脱了外面大衣和里面马甲,有一段时间没换衣服了,有些污迹油腻,小姨拿去洗。外婆以前是极爱干净,爱漂亮的人。姨和母亲是姑娘家的时候,布票他们是没权用的,外婆扯红布做新衣服,自己的旧衣服则染成黑色给女儿穿。外婆八十多岁时,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人家都以为是六七十岁。
“我头发都掉光了。”外婆边脱帽边说。确实,以前外婆头发浓密,现在脱了帽子,中间很大一块头发很少。但外婆还是把四周的头发梳起来,在一边扎了个小辫。母亲帮外婆把辫子解开,不多的头发黏连着,母亲用梳子一点点梳理开。然后就着脸盆洗头发。洗了几遍头发终于润泽了,母亲给外婆梳头扎辫子,外婆开心的笑着,脸上也似乎有了光泽。小姨则洗完衣服,在外面晾晒衣服。
本来打算坐坐就走的,后来一坐就坐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众人和外婆告别,外婆依依不舍,问母亲和小姨什么时候再去。愿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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