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县,叫乾德县。县里有座城,名叫辑怀城。
这是我大三在国土局实习的时候,恰好修编土地志,看到了县志上写的这么一段话。这大概是清朝到民国时期的名字。辑怀城,我曾经查过“辑怀”这两个字,没查出来个所以然,但是感觉这个名字挺有内涵,只是感觉是这样。
这个城市,县志上提到了一开始都是内地流民逃难或者军属之类的,后面怎么发展起来的,我也记不大清了,因为县志就大概得看了一下,不过也看到了一些改革开放前后的彩色照片,建筑物的照片,人的照片,那时的人们穿着,65式军装的那种帽子和衣服样式,不过颜色不是绿色而是蓝色。
对于这个村子的故事,我按历史来说吧,之前拆迁的时候迁坟,刚好和家里人聊天的时候父亲说到了,应该大致是在民国时期,父亲说死了很多人,在现在的县城里,有个万人坑。之前听邻居家里的叔叔们提到过,因为他们要在那里买房,说那里有个万人坑,我之前并不知道万人坑是怎么产生的。父亲说是打仗产生的,父亲说有人曾经藏在三人都抱不起来的树里躲过一劫,自然,也有人被打死。我没有见过那棵树,但是我小学后面有两棵柳树有不少年月,两人勉强抱的住吧。我想起来县志上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的确打过仗。
村里的人有那么几大家族,当然,也有一些是建国后支援边疆建设而来。
前几年生产队里有人家盖房挖到过洞,然后填了两三车沙土填满了坑,我不知道是什么坑,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隔壁村曾经意外发现过的坟,我便猜想是不是也是坟我问过父亲我们这里发现过没,父亲说发现过,我想大概率是蒙古族吧。
我有时候看电视,地道战之类的,我想如果我们村挖地道的话不太可能,日本人没有机会过来,村里这个长条形的形状挖起来也够费劲的了。到了建国之后,中苏交恶,新疆驻军最多时达到过三十万人。我感觉不到那种战争气息,不过前两天偶然的机会听父亲提到过,我们村子里竟然真的有地道,家家户户挖,最后全村打通,我父亲说他们听警报躲下去,防空袭,思来想去,那个年代也就是中苏交恶可能导致的战争了。我奶奶姥姥她们做炒面,就是志愿军吃的那种,我爷爷他们应该是认真完成了。父亲说地道有八九米深,村里年轻后生还钻进去过。我母亲说我姥爷没有好好挖,姥爷不相信会打,母亲说不知道是懒还是真的不相信,姥姥却很认真的做了炒面。母亲说他们的邻居给她们说把碳灰涂脸上把自己弄丑,大概是当年日军侵华的翻版,不过日军换成了白俄。
这里没合并之前的名字很通俗易懂,盛产大米,还有泉水。不幸的是我在村里没有见过种水稻,也没有见过泉水,水田早就改成了旱田。大规模的城市用水和机井灌溉让地下水位降低了不少。不过好在再往北走,还是可以看到稻田,冬天还是可以看到地下水从机井管里往外冒,而一些田地里,虽然有雪,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地里有很多流动的水。
父亲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村子的泉水里游泳,差点出了事,好在同行的同龄年轻小伙帮了一把。
三年自然灾害和文化大革命父母提的不算多,母亲是在隔壁村,祖上是地主,我小时候还在,我母亲说太爷被下放到隔壁村,姥爷为了太爷就在隔壁村里生活了下来,接着就是和中国大部分的情况一样,斗地主,听母亲说太爷年轻的时候挺潇洒,小时候倒也能感觉出来,比较讲究。不过好在太爷文革的时候并没有受太多的苦,姥爷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条件好,会拉二胡,文化水平比我母亲高。我母亲就带着地主家庭的成分稀里糊涂的嫁了过来。我爷爷这边提到的更少了,父亲只是提到过爷爷开拖拉机的故事,开拖拉机协助公安抓人,拉煤。从父亲嘴里总能感觉出来爷爷只要有办法就会给家里带点好吃的。还是比较佩服我爷爷他们兄弟几个,或者他们那一代人吧,总是有办法解决困难。
我家前面有个爷爷,有点沾亲带故,现在村里有个什么事还可以见到他。小学的时候跑着到处玩,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个厂子,钻进去过,看样子停工了很久,有很深的池子,相对于村里的房子,厂房可谓是宏伟的了,,而父亲他们嘴里说的瓶子厂,就是这里。我问过父亲,这厂子是怎么来的,父亲说这是我家前面的爷爷当村长的时候搞的,父亲说当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厂子里做工,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村子里估计会过的挺好的,也许就像电视剧里那些村镇搞的村镇企业一样成功。父亲说那个爷爷后来听他家亲戚的话和别人去另一个地方搞煤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资金链断了,给厂子里的技术人员发不了工资了,后面也就黄了。我感觉从父亲嘴里能听出一些惋惜。不知道那个爷爷心里当时有多复杂,不过即使这样,村里人也还是很尊敬那个爷爷的,因为为人公正。
对了,我小时候经常生病,诊所在十字路口往北一点的地方,父母带我到十字路口往北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打针,哭声随之而来,当然,吃糖丸的时候是开心的。这样,也就慢慢熟悉了诊所里的爷爷奶奶,每次都会打的很慢,这样不疼。我印象里,诊所的爷爷奶奶人挺好的,开药什么的都挺实在,我讲的粗俗一点,就是好用不贵。我最佩服那个爷爷的本事,去诊所先号脉,基本上也就啥都知道了。有些病他看,有些病他不看,他会告诉病人去阿訇那里看,去了之后阿訇那里确实看好了,后来我们去别的医院,诊治了一段时间并没有治好才去阿訇那里尝试,我至今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那些病症是医生诊治的,哪些是阿訇看的,可能是中医那种传授方式吧,很多珍贵的东西都在那个老爷爷那里断了,那个老爷爷印象里是河南的一所大学毕业,现在想想,以那个爷爷的年龄,应该是建国前后的时候读的书吧,我印象里那个诊所擦的发亮的实木桌子,那种说不出来的药味,虽然是诊所,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他的两个儿子也成了医生,小儿子还在我们村里当医生。后来我父母和他小儿子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这个老爷爷有多厉害,他曾经让快要去世的人多活了十八个月,还有祛痘还是祛斑的配制的霜,我父母都十分惊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那个老爷爷的小儿子说很多人都是专门跑来看病的,不过说回来,周围几个村子,他家的医术确实高明,我姥姥就去过很多次,到他小儿子手里好像就只剩下了那个霜的技术,因为后面发生了点意外,我的一个爷爷一直有糖尿病,还是别的啥,具体记不大清了,需要定期去他那里开药,有一次去发现门没开,忘了是先进去看的人还是先叫的我爸,反正就是发现那个爷爷和奶奶被人谋杀了,报警,送医,大概是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吧,只顾着救人,后面警察也没查出来什么,那个奶奶成了植物人,他家的小儿子后面读完大学就回来在村里接着开诊所,也娶了媳妇,照顾那个奶奶,后面也去世了。
大概就是这样,这是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事情,想不到的后面再补充。
我现在偶尔还能听到父母讲他们的故事,村子里的故事,若不是实习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县志,恐怕我也没法把村里的事情和县志以及历史对应上,不知道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会给他们讲什么,因为即便是我们,对我们所在的城市的历史所知匮乏。我怕我有一天也会忘了,或者没有机会给别人讲述村里的故事,就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