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竹本健治】泪香迷宫(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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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本健治
【文源】自购
解读
类子回到地下客厅,却感觉体内仍微微有些震动。不,这种震动不管坐下多久都没有消失,应该不是错觉,而是地上建筑震动时传到地下的共鸣。其他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都不安地注视着天花板。
“这里该不会崩塌吧。”弥生担心道。
“不管地上如何,地下应该是安全的。”大馆的回答立马接上,像是等着不安的话语出现。
“地下应该不至于出事,但也有出口被堵塞的可能啊。”小峠说。
“好了,随遇而安吧。就算是那样,救援队也会立刻把我们解救出来的。”井川轻松地摆摆手。
智久没有参与对话,他正对着桌上的稿纸研究伊吕波暗号。
雀斑似合ひ 偏奇得ね そはかすにあひ へんきえね
蓼拔ける文 これ置くも たてぬけるふみ これおくも
一途和流の 徒を目なせ いちつわりうの とをめなせ
步し參らむ夜 八叉路ゆゑ ほしまゐらむよ やさろゆゑ
类子越过智久肩膀,窥探他的进度。这首诗读了又读,现在她也能背下来了。但是,在得出解谜钥匙的“柊(ひいらぎ)”之后,智久似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怎么样了?有希望吗?”
听到类子叫他,智久抬起头,顺便挠挠头发、活动一下手腕。
“感觉希望渺茫啊。能作为解谜钥匙的,目前看起来只有第四十九首伊吕波,所以‘柊’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但是,把‘柊’与数字结合,再去掉偏旁……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不知所云。也许‘与数字结合’和‘去掉偏旁’的解读本身就有错……”
智久双臂抱头,看上去很是苦恼。在比赛时,他若处于劣势又不肯放弃,也会出现这种呻吟的姿态,想必相当痛苦。不过,围棋盘上也许不存在正确答案,而这里却肯定有一个正解。这种巨大的不同或许会造成更深的痛苦。
“说不定,是我们漏了某些东西。除了第四十九首伊吕波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与这首‘雀斑’伊吕波有关。”永田反思道。
智久听了,也歪着头思考:
“也许不是在地下,而是地上……但那样就不对了……所有的伊吕波都在地下,我想泪香应该不会破坏这种规则和美感的。此外,除了‘雀斑’之外的四十七首伊吕波都不像是暗号的样子。除了四十八加一首伊吕波,也没有线索表明有第五十首伊吕波存在……”
思来想去,智久最终否定了第三个暗号的存在。
“也许这个暗号不一定是伊吕波?要不我们换个思路?比如,这个天花板上的……好像是叫二十八宿来着。这个真的只是个装饰吗?会不会和暗号有关系?”
听了类子的话,智久的一条眉毛闪动了一下。
“这样啊,二十八宿……我还从未想过这个呢。”
“哦哦,这次找到突破口的还是类子啊!”麻生眼中看到了希望。
“还早呢。不过,对于这安放着伊吕波的地下空间,二十八宿作为装饰来说确实格格不入。总之,我先把二十八宿写在纸上吧。”
智久未言先动,早就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写了。
青龙 角・亢・氐・房・心・尾・箕
玄武 斗・牛・女・虚・危・室・壁
白虎 奎・娄・胃・昴・毕・觜・参
朱雀 井・鬼・柳・星・张・翼・轸
“可惜啊,这里面没有‘柊’。”绿川说。
“说起来,我记得,这二十八宿不仅有中国传来的音读,还有日语本身的训读对吧。”智久回想道。
“嗯,确实是有和名的。”永田有力地点头,“你们等等,既然行李已经检查过了,那我回一下房间也可以吧?”
得到许可后,永田匆匆离开客厅,不到一分钟便返回了,还带着一本书。他把书摊在桌上,哗啦啦地翻查,很快便找到了想要的图表。
东 青龙
角 角宿(スボシ) 室女座中部
亢 網星(アミボシ) 室女座东部
氐 氐宿(トモボシ) 天秤座
房 房宿(ソヒボシ) 天蝎座头部
心 心宿(ナカゴボシ) 天蝎座中部
尾 足垂星(アシタレボシ) 天蝎座尾部
箕 箕宿(ミボシ) 人马座南部
北 玄武
斗 斗宿(ヒキツボシ) 人马座中部(南斗六星)
牛 牛宿(イナミボシ) 摩羯座
女 女宿(ウルキボシ) 宝瓶座西端
虚 虚宿(トミテボシ) 宝瓶座西部
危 危宿(ウミヤメボシ) 宝瓶座一部分与飞马座头部
室 室宿(ハツヰボシ) 飞马座四边形的西边
壁 壁宿(ナマメボシ) 飞马座四边形的东边
西 白虎
奎 奎宿(トカキボシ) 仙女座
娄 婁宿(タタラボシ) 白羊座西部
胃 胃宿(エキヘボシ) 白羊座东部
昴 昴星(スバルボシ) 昴(昴星团/七姊妹星团)
毕 雨降星(アメフリボシ) 金牛座头部(毕星团)
觜 觜宿(トロキボシ) 猎户座头部
参 唐鋤星(カラスキボシ) 猎户座
南 朱雀
井 井宿(チチリボシ) 双子座西南部
鬼 魂緒の星(タマヲノボシ) 巨蟹座中部
柳 柳宿(ヌリコボシ) 长蛇座头部
星 星宿(ホトヲリボシ) 长蛇座心脏部位
张 張宿(チリコボシ) 长蛇座中部
翼 襷星(タスキボシ) 巨爵座
轸 軫宿(ミツカケボシ) 乌鸦座
“诶……‘角宿(スボシ)’、‘網星(アミボシ)’……都是没有听过的名字啊。”小峠目不转睛地看着说。
“我看看……啊啊,‘昴星(スバルボシ)’是唯一常用的了。”家田回答。
“啊,是啊,还有这个。”小峠点头。
“总的来说,比起中国名,和名感觉挺做作的呢。从这里面能看出什么来吗?”
听到弥生发问,智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表看。
“如果这里面真有暗号,那可能是‘ス、ア、ト、ソ、ナ’这些头假名的排列吧。按这种顺序也不对,应该要进行替换操作……四七二十八……‘柊’和数字结合后能得到二十八就好了……嗯……”智久喃喃着,看上去更苦恼了。
“还是不行吗?”类子问。
“嗯你给我些时间,我正在想。”
“好吧。那我们等你。”
客厅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小峠打破沉默:
“我回一下房间,马上回来。”
果然不到一会儿,他就带着棋盘回来,和井川下起了国际象棋。
这种时候本应是麻生和大馆整理资料的时候,但他们看起来都提不起干劲。众人或看棋,或探讨事件,静待时间流逝。
半小时过去了,随着小峠的王被将死,棋局也结束了。这时,智久发出一声大喊:
“啊啊!还是不行。怎么都解不出来啊!”
众人回头,只见他双手往后一举,顺势靠在椅背上。
“休息一下吧?”类子关心道。
“不用。我先记着二十八宿这条线,回到原先的方向再想想。”
说罢,智久再次趴在桌上开始思考。
“可是——”
类子把话咽回肚子里,转向大伙,无奈地耸耸肩。
“好啦,只有我们俩玩的话也太无聊了。”井川说,“我有个游戏,正好可以调节气氛,大家要玩吗?最好是全员参加,当然也不强制。这个游戏不难,规则很简单的,大家放松就好。那么,大家听说过‘海龟汤’这个游戏吗?”
只有两个人表示知道:小峠和绿川。
“这样,你和绿川兄先当观众,或者叫观察员。那么首先,我来讲一个小故事。有一个男人,在某片海边的餐厅里点了一碗海龟汤。可是,汤上了之后,那个男人只喝了一口便停下了手中的调羹,然后找来服务员。‘这真的是海龟汤吗?’‘是的,这就是海龟汤。’服务员回答之后,那个男人便早早结账,走出店门,然后跳崖自杀了。然后——故事就完了。”
“啊——?”
家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类子自然也是如此。
“大家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男人自杀的原因。也就是说,各位的角色就是侦探。因为我知道真相,所以请大家向我提问,找出那个原因。不过,只能问可以用‘YES’和‘NO’回答的问题。本来也有限制提问次数的玩法,这次就不做限制了吧。一人提问一次,顺时针方向。好了,请开始吧,谁先都可以,开始向我提问吧。”
说完,井川就摆出一副悠然的姿态,静静等着。
“嗯……有趣。那么我来试试提问吧。那个男人完全是第一次去那家餐厅的对吗?”
对永田的提问,井川的回答是“YES。完全是第一次。”
“到我了。那么,那家店端上的是真的海龟汤吗?”
“YES。服务员没有说谎,他端上的确实就是海龟汤。”
接下来到类子:
“那么……那个男人自杀的理由,就是喝了海龟汤而已吗,我这么问可以吗?”
对于这个问题,井川一脸坏笑地回答:
“对你的整个问题,我的回答是:YES,你可以这样提问。”
类子知道自己被耍了,赶紧改口:
“不对不对,等等,我再问一遍。那个男人自杀的理由,就是喝了海龟汤而已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我给你些福利吧。如果把‘理由’换成‘起因’或‘契机’,那就是YES。他就是因为喝了海龟汤这件事才会自杀的,没有其他的诱因。”
接着,智久不玩,轮到家田。
“也就是说,和餐具或餐厅的风景没关系对吧?嗯——这样问好像太难了。那么,那个男人自杀的理由,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系吗?”
“YES,大有关系。”
轮到大馆头疼了。
“那个男人其实是厨师,是吗?”
“NO,他不是厨师。而且,他也不算是特别擅长做菜。”
“不是厨师、啊……”大馆好像很懊悔。
下一个轮到麻生:
“我想,迂回进攻会比较好。那么,那个男人住在餐厅所在街道吗?”
“按我的设定,NO。不过,就算他住在那条街,对推理也没有什么影响。”
“和住所没有关系啊……”
轮了一周,又到了永田。
“那么,我再确认一件事。那个男人和服务生完全是第一次见面吗?”
“YES,他和服务生之前一次也没有见过。”
对于这个答案,永田似乎感到很意外。
“问题似乎只和那个男人的过去有关呢。那么,我提问了:那个男人过去喝过海龟汤吗?”
“YES,他之前喝过海龟汤。”
就这样,众人在不断摸索中,逐渐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玩法。毕竟都是推理爱好者,众人没走太多弯路,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不过,要问出那个男人的全部经历也非等闲易事。一个巨大的进展之后也有停滞不前的时候。在这样的循环重复几次之后,众人都开始心急了。
在大家玩得热火朝天时,绿川突然冒出一句:
“给我介绍‘海龟汤’的,就是美沙子。她呀,很擅长做出题者,我经常被她故弄玄虚的回答骗得找不着北呢。”
一句缅怀的自言自语,让活泼的气氛又暂时凝固了。
游戏重开之后,众人很快取得了进展,距离那个男人的过去非常接近了。越接近真相,类子越是背脊发凉。终于,越过最后的小小阻碍后,到了揭晓惊人真相的时候了。弥生整合所有已知的线索,总结道:
“那个男人,过去曽坐过一艘船。某一天,那艘船沉没了。男人和几个同伴一起漂流到了无人岛上。可是,岛上没有食物,疲弱的人一个、两个接连饿死。剩下的人以死者的肉维生,唯独他顽固地拒绝。所以,他一天比一天虚弱。有人看不下去,就把一碗汤端给他,谎称是海龟汤。多亏了那碗汤,那个男人才活着等到了救援。可是很久以后,他在餐厅里喝到真正的海龟汤,发现味道完全不一样,于是明白了当时的一切,最后跳崖自杀了。这个——就是真相对吗?”
“是啊,可以算得上是正确答案了,给你一朵小红花。恭喜各位,真是厉害。”
得到井川的认可后,客厅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满足感。
“嗯,确实很有趣,是个很不错的题目。”永田赞叹。
“是吧?这种游戏被称为情景谜题,或者水平思考谜题。而这个‘海龟汤’是日本最有名的题目哦。”
不愧是谜题作家,小峠知道得非常详细。
“什么是水平思考啊?”类子问。
“一般的往深处挖掘、探索的称为逻辑思考或垂直思考。与之相对的,从多方面入手、使用发散性思维观察事物的就称为水平思考。”井川回答。
“那对于这次的事件和暗号,是不是也有必要这样子思考?”
“这个,我想牧场君肯定已经用上所有方法来思考了吧。”
几乎同时,智久也小声地喃喃:
“对啊,一定是这样——!”
虽然小声,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什么?什么?你明白什么了?”类子直起腰窥探道。
“没有,只是一小部分。”智久转过半身面向类子,“在‘雀斑’伊吕波里,第二行的后半部分是‘これ置くも’,第三行前半部分是‘一途和流の’,对吧。我想,这个‘一途(いちづ)’,也就是‘いちつ’,是在指代第四十九首伊吕波,也就是以‘いちつはにえの’这一首。”
“啊?什么意思?”
“你想,我们称正宗的《伊吕波歌》为‘伊吕波(いろは)’,是因为它是以‘いろは’开头的不是吗?被万朝报评选为一等奖的伊吕波歌,开头是‘とりなくこゑす’,所以我们习惯称之为‘とりな’。换句话说,在伊吕波的世界里,每个作品的头三个假名一般都会成为作品的名字。因此,第四十九首伊吕波以‘いちつはにえの’开头,它的名字自然应该是‘いちつ’。又因为‘一途(いちづ)’就是‘いちつ’,所以它就指代了第四十九首伊吕波。再加上上一句的‘これ置くも’(可以先放下前面的),这个部分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先放下头两句的结果,回过头来重新审视第四十九首伊吕波。”
“诶——感觉似懂非懂。”类子果然一头雾水。
“颇有道理啊。”小峠倒是点头了。
“不愧是谜题作家,小峠兄,你们之间应该有共鸣吧。那然后呢?这个方向行得通吗?”
“嗯,确实有希望。不过,下一步怎么做?”
“下一步还没有头绪。但是,比之前云里雾里的感觉好多了。现在感觉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路了。知道了这一部分的意思,那么从平衡的角度看,恐怕最后一句的‘八叉路ゆゑ’就是适当附会填充的‘垃圾’部分了吧。”
“既然牧场君这么说了,那么这也是很大的进展了吧,就和发现第四十九首伊吕波一样。总之,非常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井川说。
“真是匪夷所思的着眼点。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水平思考了吧。”
弥生的赞叹声未落,小峠紧接着说:
“那要不,我们再来一题水平思考如何?我为它起名为‘泪香与秋水’!”
“嗬——这个,这个是什么呀?”
“是原创题目吗?”麻生和大馆最先反应道。
“没错。是我为了这次合宿想的,就差这个机会了。”
“那可真是,请务必让我们一起玩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我和刚才一样说一个小故事。”
小峠轻咳一声,进入状态。
“时间回到明治三十六年。泪香为增强报纸评论版实力而招募了三人,幸德秋水、内村鉴三和堺利彦。他们从泪香那里获得了极高的撰稿自由度。那一年,由于俄罗斯的横暴*,日本方面要求开战的舆论高涨不跌。但,深受社会主义思想影响的秋水和信奉基督教人道主义的鉴三,相继在《万朝报》上发表了过激的非战论说,导致报纸的销情一路下滑,泪香也因此面临报社内的巨大压力。最终,经过痛苦的斟酌,泪香将报纸的立场转为了开战。秋水三人极为愤慨,决意退社。于是,就有了那一晚的事情——
*日本与俄罗斯争夺中国东北与朝鲜半岛的外交冲突,引发了后来的日俄战争。
“一脸不满的秋水直接闯入社长室,把辞职信摔在了泪香面前。泪香,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看一眼面前的信。秋水却不待答复,甩手出门。期间,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随后,秋水回到无人的编辑室,收拾行李。此时,泪香无声地潜入,躲在秋水身后。秋水收拾好正欲离开,泪香突然从背后一把搂住秋水,并把一柄锋利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秋水大吃一惊,不敢动弹。这时,泪香放开了秋水,稍稍后退,厚颜无耻地笑道:‘这是我给你的饯别礼。’秋水惊讶地眨眼,过了一会儿深深地低头鞠躬:‘非常感谢!’随后,秋水便拿着行李,轻松地走了。好了,请问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面对小峠洋洋得意的笑脸,类子再次被绕得晕头转向。
“嗯——?从那一句‘那一晚的事情’之后,应该都是虚构的对吧?”麻生思考道。
“YES,我也不知道那一晚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说到底,就是我虚构出来的而已。”小峠回答。
“果然。刚才已经开始了是吗?感觉不小心开了一个坏头啊。”麻生笑着挠头。
“下一个是我吗?那我这样问,看看行不行吧:这里面的登场人物,非泪香和秋水不可吗?”这是永田的提问。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呢。在刚才的‘海龟汤’里,登场人物也没有非要男人和服务生不可吧。在这种意义上,回答是NO。”
“虽然知道了可以置换的信息,但我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合适啊,感觉让大家更混乱了。”永田自嘲地笑道。
接下来轮到井川。但他的话让大家猝不及防。
“我明白了!”井川干脆利落地宣言道。“不过,为了给大家争取多一点线索,我再问一个问题吧。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问题中陈述的内容之外,我们还需要别的有关泪香和秋水的知识吗?”
小峠听了,又得意地笑了笑:
“真是个好问题啊。NO,大家只要知道泪香是万朝报的社长这种基础知识就足够了。”
“果然,登场人物选为泪香和秋水,并没有那么重要嘛。”永田说。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那我也确认一下,泪香的意思是不是,我本来是真的要杀你的,但我放你一马,权当是给你的饯别礼,是这样吗?”弥生很清楚地问道。
“NO,不是这么回事。”
“我也知道,如果是的话那就太简单了。”
轮到自己时,类子抱头苦想。
“嗯——那——我也确认一下,泪香老师是真的有杀死、伤害秋水先生的意思吗?”
“NO,泪香没有杀死、伤害秋水先生的意思。”
“那就是在演戏了吧。”类子自言自语。
“阿牧要跳过吗?”
听到小峠小声喊自己,智久呼地抬起头:
“刚才的‘海龟汤’我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又冒出一个全新的题目,搞得我心痒痒啊,集中不了注意力。不过,幸好刚才井川哥说了一句‘我明白了’,我也大致搞懂了,所以可以跳过我了。”
“诶?仅凭那个就明白了?太狡猾啦——!”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明白了呀。”
接下来轮到家田,他一直羡慕地看着热闹。
“诶——是到了我吧。那么,整件事都是在万朝报社内发生的是吗?”
“YES,全部都是发生在万朝报社内。”小峠立刻回答。
“想错了呀。”家田歪了歪嘴。
接下来轮到绿川:
“到我提问。秋水递上辞职信之前,有被谁嘱咐过什么吗?”
“嗯……暂时可以回答NO。秋水只确认了其他两人的退社决心而已。”
轮到一头雾水的大馆:
“他们三人没有一起辞职,只有秋水去了,这和那晚上的事有关系吗?”
“NO,没有关系。”
轮到麻生:
“泪香该不会是把秋水想要的匕首作为饯别礼交给他了吧?”
“NO,泪香只是把匕首架在秋水脖子上,并没有交给他。”
这种僵持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三个回合,大家都没有找到突破口。不过,时间在游戏中加快了流动的速度。期间也有两三组人起身上厕所。像这样,大家一起围绕一个问题动脑筋,也算帮助大家从杀人犯潜藏的未知恐怖解脱出来了。
最终,让问题有了进展的是弥生的提问:
“秋水真的是怀着感谢的心情道谢的吗?”
“YES。”
以及类子的问题:
“泪香老师把匕首架在秋水先生的脖子上,这件事能让秋水先生获得利益吗?”
“YES。”
于是,问题就转变为那是什么利益了。只要围绕这个问题不断试错就行。
就在这时,智久突然“啊”的一声,急急忙忙地翻开了国语辞典。
“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回事!啊啊,我真是蠢死了,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了,怎么还绕了这么久。蠢死了蠢死了!”
看到智久不停敲打自己的头,类子急忙过去阻止了他。
“怎样了?你明白什么了吗?”
“是啊,”智久自感丢脸地点点头,“第四十九首伊吕波暗号的答案并不是‘柊’啊。”
众人听了,无不感到意外。
“诶?不是‘柊’?那会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首伊吕波问的是:一是‘つは’,二是‘えの’,三是‘ひさ’,四是什么?所以答案不是‘柊’。要先把‘柊’写成假名形式,并且不是‘ひいらぎ’,而是旧假名表记的‘ひひらき’。然后,把末尾的‘き’去掉,得到的‘ひひら’才是最终答案。”
智久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翻查汉和辞典。
“所以,‘雀斑’伊吕波中的操作是针对‘ひひら’而言的。首先,要合起来的并不是‘数(かず)’,而是假名形式的‘かす’。然后,把‘ひひら’和‘かす’合起来,得到‘ひひらかす’。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意思是‘念叨个没完’。各位请看,写成汉字的话,就是这个。”
智久在纸上写下一个词:“囀(ひひら)かす”。
“下一步,是把汉字的偏旁去掉。去掉口字旁后,就得到了‘轉’。这是转动的‘転’的旧体字。”
客厅内响起一阵惊叹声。
“嗯——厉害。一气呵成啊。”连不轻易表扬别人的永田也不自觉地赞赏道。
“不过,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在得到‘轉/転’之后,下一行的‘蓼拔ける文’又是怎样的操作呢?転……転……転……读音有‘ころぶ’……‘まろぶ’……‘めぐる’……‘うつる’……‘ころ’这个读音表示搬运巨石用的滚轴啊。还可以读为‘うたた’,表示‘越来越……’,引申为‘对亲历的变化记忆深刻’;用在‘うたたあり’一词上,表示‘不爽快的感觉’;还有‘うたた寝’(不小心睡着)的用法。”
智久查阅着汉和辞典中“転”的读音,自言自语。
“说起来,”弥生突然说,“‘うたて’一词也可以写作‘轉/転’啊,因为它和‘うたた’是同源词。它是一个副词,意思是‘事情没有如预料般进展’,或是‘有异样’。它也出现在其中一首伊吕波之中:
銀鼠の雲 空に充ち きんねすのくも そらにみち
轉走るや 稻光 うたてはしるや いなひかり
荊棘へ參れ 吼えつ來よ おとろへまゐれ ほえつこよ
腑分けせむゆゑ 蒼褪めぬ ふわけせむゆゑ あをさめぬ
“我还记得,当时我也做过同样的说明。”
“是我房里的伊吕波啊。”井川说。
“嗯,我也记得我那时说过,‘这个画面有些恐怖呢’。”智久点点头,“这样啊,‘うたて’……嗯……嗯……是这么回事啊。”
智久一只手托着前额,另一只手的无名指敲着眉头。
“啊,有灵感了吗?是什么?”类子催问。
“嗯,就是说,如果把‘轉/転’读作‘うたて’,那它就和下一句‘蓼(たで)拔(ぬ)ける文(ふみ)’(去除“たて”的文字)连上了。把‘うたて’中的‘たて’去掉,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う’了。”
“啊!”众人一齐惊叹。
“就像我之前说的,按照第二行后半的‘これ置くも’(可以先放下前面的),我们要先把前两行的结果‘う’暂时放在一边。然后,根据第三行开头的‘一途和流の’,重新审视第四十九首暗号伊吕波。将三四行的结果解出来后,再和‘う’合并,就能得到最终答案。我想,一定就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太厉害了。只差最后一步了啊!”家田兴奋道。
“可是,‘う’的话……莫不是十二支里的‘卯’吧?不对,加上后半部分的话,也有可能是‘丑(うし)’或‘午(うま)’啊。”永田摸着油腻的脸说。
“如果是‘そ’的话,那就玩笑开大咯*。”
*“う”加上“そ”就是“嘘(うそ)”(逗你玩儿)。
小峠卖弄嘴皮子,把大伙儿都逗笑了。
井川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双手撑着桌子说:
“总而言之,之后就剩两行要解决了:
一途和流の 徒を目なせ いちつわりうの とをめなせ
步し參らむ夜 八叉路ゆゑ ほしまゐらむよ やさろゆゑ
“按牧场君的看法,第四行后半的‘八叉路ゆゑ’应该是无意义的,也就是还剩一行半。在这一行半里,就有我们要找的答案。”
“‘注视和流之徒’,以及‘行走之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绿川斟酌道。
“和之前一样,我想应该要先变换表记形式。‘和流の’的‘わりうの’,我第一感觉是把‘わり’写成‘割(わ)り’(分割)。不过这样一来,‘うの’就不太好理解了。也许是地名或姓氏的‘宇野(うの)’,或者是和下一句连读:‘うのとをめなせ’。但‘うのと’也不像是一个独立的词语,莫非是‘卯の戸(うのと)’(卯之门)或者‘鵜の途(うのと)’(鹈鹕之路)?不对,如果我们不先弄清楚要如何分割‘いちつ’、即第四十九首伊吕波,也许我们永远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最后一关果然难以逾越啊。所以,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拜托了——”
“说什么拜托,我们都指望着你呢。无论多久,我们都会等的。”大馆说。
在智久再次埋头钻研的同时,家田提到:
“不知道是不是‘雀斑’这个词的影响,‘うのとをめなせ’这句话,我总是看成‘魚の目(うおのめ)’(鸡眼)。”
对此,弥生顺着说道:
“也不能怪你看错,因为‘魚(うお)’的旧假名表记正好是‘うを’。”
“那,这个呢?‘とをめ’这个部分,该不会就是‘遠目(とおめ)’(从远处看)吧?”
“抱歉,这个要驳回,因为‘遠(とお)目(め)’的旧假名表记是‘とほめ’。”弥生干脆地否定。
“果然我还是修行不够啊。”家田搔了搔头。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重开一时中断的游戏。但关于秋水被匕首威胁却能获益一事,众人一筹莫展,又耗费了几轮的时间。
“怎样?差不多该投降了吧?”小峠说。
“不行,能不能再等等?好歹再来一轮。只要能找到一点头绪,我们一定能一下子解决的。”
麻生的建议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接下来,弥生选择了一个基础问题:
“这件事和秋水过去的经历有关吗?”
“NO,和过去的经历无关。”
“啊,和过去的经历无关,那么考虑范围不就一下子缩小了吗?”家田说。
“那么,这件事和泪香老师过去的经历有关吗?”类子再问道。
“还是NO。”
“所以,只与当场发生的事情有关啊。”
“如果泪香要给秋水同样的利益,他还有其他方法吗?”
“YES,方法不仅限于此。”
“秋水所得的利益是金钱方面的吗?”绿川提问。
“NO,与金钱无关。”
“那么,是精神方面的吗?”大馆追问。
“嗯,一半是YES。”
“一半?这是怎么回事啊?”麻生疑惑。
“你这个问题不能用YES或NO来回答。”
“啊,是我的错。那么我想问:这个利益对于同一立场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吗?”
“YES,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获益吧。”
“嗬——对谁都一样——”
“和人物的过去无关、对任何人都一样的利益。”永田说,“那我总算明白了,现在整个问题就归结为利益为何,只要想到就结束了。是这样没错吧?”
“YES,这一点就是问题的全部。”
“嗯——然而都到这一步了还是死活想不出来。脑子不太好使啊。”永田用手掌根敲了敲脑袋。
与此同时,智久似乎再次兴奋起来。他有时靠向椅背,有时趴在桌上,有时歪着头,有时盯着桌上的几张纸来回看……突然,他快速地眨眨眼,随之再次敲打自己的额头:
“啊——我真的笨死啦——!”声音惊呆了其余所有人。
“什么、什么、什么?有进展了吗?”
“大概——都明白了。全部。”
智久的小声喃喃,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全部都明白了?太快了!”永田叫道。
“那,答案呢?”麻生兴奋得声音颤抖。
“只要想通了,就是一个很单纯的问题。从结论上说,把这一首‘いちつ’分割开来的想法是正确的。‘うの’是‘右(う)の’(右边的),‘とをめ’是‘十目(とをめ)’(第十个)。所以,这一行半其实是让我们把第四十九首伊吕波竖着分为左右两部分,然后把右侧把第十个假名选出来。实际操作的话,就是这样。”
智久拿出写有第四十九首伊吕波的纸,在第二行与第三行的中间画了一条线,竖过来,逐一数右侧的假名,最后把位于第十的“ひ”和第二十的“き”圈了出来。

“所以,后半部分的答案,就是‘ひき’。”智久断言道。
听到这里,其余的人无不皱起了眉头。
“嗯——?这就是后半部分的解答?”小峠疑惑道。
“前半部分的答案是‘う’,后半部分是‘ひき’?我还是一头雾水啊。”井川狐疑,催促智久进一步解释。
“刚才我也和你们一样。这两个词放一起,看不出任何意思,所以我也怀疑我的解答出错了。但是,幸好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告诉我,出错的是前半部分的解答,也就是‘う’这个答案。大家仔细听我说:之前我把这一句‘たてぬけるふみ これおくも’,解释为将‘うたて’中的‘たて’去除,随后把得出的文字先放在一边。但实际上,‘たてぬけるふみ’是两句话:‘たて抜(ぬ)け’(去除“たて”),以及‘る踏(ふ)み’(踏在“る”上)。换句话说,这一句所提示的操作其实是:‘うたて’减去‘たて’,再加上‘る’,也就是‘うる’。所以,前半部分的答案是‘うる(ウル)’,后半部分则是‘ひき(ヒキ)’。”
经过智久说明,井川却感觉越来越糊涂了。
“‘うる(ウル)’和‘ひき(ヒキ)’?我还是没有听明白啊……”
“那么,请看这个。”
智久打开永田的书,指向其中的二十八宿表。
东 青龙
角 角宿(スボシ) 室女座中部
亢 網星(アミボシ) 室女座东部
氐 氐宿(トモボシ) 天秤座
房 房宿(ソヒボシ) 天蝎座头部
心 心宿(ナカゴボシ) 天蝎座中部
尾 足垂星(アシタレボシ) 天蝎座尾部
箕 箕宿(ミボシ) 人马座南部
北 玄武
斗 斗宿(ヒキツボシ) 人马座中部(南斗六星)
牛 牛宿(イナミボシ) 摩羯座
女 女宿(ウルキボシ) 宝瓶座西端
虚 虚宿(トミテボシ) 宝瓶座西部
危 危宿(ウミヤメボシ) 宝瓶座一部分与飞马座头部
室 室宿(ハツヰボシ) 飞马座四边形的西边
壁 壁宿(ナマメボシ) 飞马座四边形的东边
西 白虎
奎 奎宿(トカキボシ) 仙女座
娄 婁宿(タタラボシ) 白羊座西部
胃 胃宿(エキヘボシ) 白羊座东部
昴 昴星(スバルボシ) 昴(昴星团/七姊妹星团)
毕 雨降星(アメフリボシ) 金牛座头部(毕星团)
觜 觜宿(トロキボシ) 猎户座头部
参 唐鋤星(カラスキボシ) 猎户座
南 朱雀
井 井宿(チチリボシ) 双子座西南部
鬼 魂緒の星(タマヲノボシ) 巨蟹座中部
柳 柳宿(ヌリコボシ) 长蛇座头部
星 星宿(ホトヲリボシ) 长蛇座心脏部位
张 張宿(チリコボシ) 长蛇座中部
翼 襷星(タスキボシ) 巨爵座
轸 軫宿(ミツカケボシ) 乌鸦座
“大家观察一下,有什么发现吗?”
大家听了,便像雏鸟待哺一般纷纷探出头来看。而最先有所发现的是永田。
“啊!斗宿(ヒキツボシ)(ひきつぼし)!还有——女宿(ウルキボシ)(うるきぼし)也有!”
其余的人顺着他的话去看,一齐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
“正是如此。正好,这也与第四行的‘ほしまゐらむよ’相吻合。‘ほし’就是‘星(ほし)’;‘うる(ウル)’、‘ひき(ヒキ)’与‘星(ほし)’联系在一起,最终就是指向二十八宿的女宿(ウルキボシ)(うるき星(ぼし))和斗宿(ヒキツボシ)(ひきつ星(ぼし))。”
众人再次一同赞叹,“原来如此”。
“怪不得,泪香要在这房间的顶上安放二十八宿图了。”麻生望着天花板钦佩道。
“可是……光是这样也太没劲儿了吧?在二十八宿中指出女宿(ウルキボシ)和斗宿(ヒキツボシ),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对此,智久点头道:
“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接下来是调查时间。楼上不是有双梯吗?我们用那个……”
不等他说完,麻生便反应过来:
“调查天花板上的那块镶板是吗!嗯——说得对,确实值得一试!开始干活吧!”
“那我去把双梯拿来!”
“我来帮忙!”
大馆和小峠急匆匆跑上一楼,客厅内的空气瞬间躁动起来。伴随着“唉——嘿——呀”的吆喝,大伙儿把双梯运到地下。由于被当做桌板使用的台球桌盖看起来不能负重,所以众人把它移开,把梯子直接架在了满是污渍的台球桌上。
将要登上梯子的是身手最为矫捷的家田。
“好——!我上了!”
只见他嘿哟嘿哟地攀上梯子,在上数第二层跨过坐板,已经能够得着天花板了。随后,他聚精会神,首先找到了写着“女”字的镶板。
“虽然不太起眼,但这里有两条可以用手指去抠的缝隙。等我一下。”
说着,他伸出双手,先是按一下,然后抠一下;重复几次后,突然听到“哐”的一声。
“抠下来了!”
家田手中拿着的,是一块四十厘米见方的镶板。
“还挺重,小心一点。”
家田把镶板递给了大馆后,先从梯子上下来,调整位置后,再把“斗”的镶板拿了下来。
“其他的镶板都是固定死的,只有这两块可以拿下来。”
接着,智久把两块镶板整齐地放在台球桌上,开始检查。两块镶板的底色均是琥珀景泰蓝,“女”字和“斗”字则都是白线。而关键的是镶板背面。背面是青铜色,与各房间刻有伊吕波的青铜板相似;并且,两块镶板上也确实刻有疑似伊吕波的诗句。
「女」
霧よ一叢 冱えまほし きりよひとむら さえまほし
湯水撓めれ 吾ぞ漕がぬ ゆみつたわめれ あそこかぬ
便蒙驢馬を 寢やる末 へんもうろはを ねやるすゑ
木偶の地追ふ瀨 池に居な てくのちおふせ いけにゐな
(浓雾丛簇望速散,热汤阻挠进不得。初生愚驴睡难醒,失机再追只空谈。)
「斗」
地震に輕捷 怖ぢのく手 なゐにけいせふ おちのくて
會する屋根をば 樓門へ ゑするやねをは ろうもんへ
糠こそ荒れめ 海神ゆ ぬかこそあれめ わたつみゆ
潮閒得ざらむ 訪ひ寄りき しほまえさらむ とひよりき
(地震可怖幸矫捷,檐下即知旋奔楼。海神无情凭喜怒,大浪拍岸何时停。)
“又是伊吕波!”类子惊呼。
“两首都很晦涩呢,需要菱山小姐为我们解读一下。”井川请求道。
“我看看。‘まほし’是表示愿望的助动词,‘希望消散’的意思。‘便蒙’是‘为年幼无知小童行便’的意思,指的是方便初学者理解的书物,嗯、就是启蒙书吧。‘なゐ’是‘地震(じしん)’的古语。‘輕捷(けいしょう)’是身手敏捷的意思。‘會(ゑ/え)す’是理解、领会的意思。‘海神ゆ’的‘ゆ’之前我也说过了,‘从~来’的意思。”
“听完还是不太懂。而且,为什么要特地把这两首伊吕波藏起来呢?难道说,又是暗号伊吕波吗?”井川有些厌腻地说。
“不对,话说的太早了……嗯……嗯,没错,我看的没错。这太厉害了!”
智久来回看着两首伊吕波,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厉害?从哪儿看出来?”类子问。
“你看,这两首伊吕波互为逆文啊!把「女」的倒过来读,就变成「斗」的了!无与伦比的技术、技巧!简直是鬼斧神工!”
“不会吧!?”
小峠错愕地盯着镶板看。其余的人也急忙回过头来,逐字逐字确认。两首伊吕波确实一字不差,正好互为逆序。
“真的!”
“太棒了!”
“这是人类能想出来的吗?”
“难以置信。”
正当众人赞叹,智久从旁分析道:
“我想,这就是泪香为伊吕波倾注热爱的最高点了吧。当然,其他意思明确、完成度极高的作品也是如此。不过我觉得,对他来说,通过这种游戏般的技巧所完成的极致作品,才是最让他引以为豪的吧。也许泪香本也不打算让他的伊吕波作品公之于世,但这一套两首被藏在镶板背后的作品,则像秘密的祭品一样,更是值得最高水平的保护和收藏。”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泪香最后的宝藏了吧。嗯,确实,确实称得上是宝藏。不,这一切还是太超出人的想象了——不光是泪香,还有牧场君!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会发现这秘密居所;即使偶然被人发现,我们也不会找到这最后的宝藏。实在是感激不尽!感谢!太感谢了!”
麻生激动地握住智久的双手,上下晃动,让智久很难为情。
“哪里哪里,你太过奖了。这一对逆文伊吕波,只要对这座建筑进行彻底调查,迟早也会被发现的。我只是让这件事早一点发生了而已。”
在众人激动之时,家田早已从自己房间里拿来了相机。
“这可是泪香展的头牌啊。”
说着,他举起相机开始对镶板进行拍摄。其他人从右至左站在一旁,看着两首逆文伊吕波,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不过,这新发现的伊吕波是算两首诗呢,还是算一首呢?”永田问道。
“逆文都是一套,都算是一个作品,所以就当是一首也可以吧。而且,全部伊吕波加起来,正好是五十首嘛。”
“可是,我只听说过回文,逆文又是什么呢?”
“其实,‘逆文’这个术语目前还不是确定、公认的。大多数人都称之为‘たいこめ’,但在这里我不方便解释这个名称,因为对女性不太尊重,含有黄段子的成分*。所以,人们还在寻找其他名称代替它。‘逆文’、‘倒文’还有‘转文’,都有人提倡,但仍未达成一致。这就是现状。”
*たいこめ:“鯛釣り船に米押しダルマ(たいつりぶねにこめおしだまる)”(钓鲷船上不倒翁推米)的简称。
“不方便说吗……虽然有点想问,还是算了吧。我小时候好像也听过类似的句子,差不多也猜到了。”
“以前的文字游戏总是有些色情成分或黄段子的,因为亲和度比较高嘛。”井川继续说,“再仔细一想,全字母句可以说是最高难度的文字游戏了。但泪香不仅用它来做暗号,还与逆文结合起来,实在是登峰造极的游艺百般啊。”
“我越来越相信,泪香就是游戏领域的达芬奇。我们一定要让世界知道,在我国,还曾有过这么一位伟大的人物!”大馆志气昂扬地挺起胸脯。
“为了这个目标,家田君的力量也是不可或缺的。”麻生说。
“啊,我知道!有这么多的素材,如果还不能引起话题的话,我就切腹谢罪!”
“我也会尽我所能。不过,解读暗号的部分还是要请阿牧做个书面记录比较好。”弥生说。
“饶了我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小峠兄,能陪我去上厕所吗?”智久摆摆手,躲过了势头。
两人打开一楼的大门,进入大厅,发现风力已经减弱了,从玄关吹入的雨雾也不至于打湿身体了。
“看来已经过了最猛烈的时候了,想必台风很快就会停了吧。”智久停下脚步,似乎想借雨水冷却过热的头脑。
“是啊。”小峠背对智久,看着天空。
“这样一来,救援队应该很快会到。再忍一下就好。”
“嗯嗯。”
智久似乎浑身清爽,慢慢走进厕所。他向着厕所门脱下裤子,坐在马桶上。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是吗。”
“你在发抖诶。冷吗?”
“……”
正如智久所说,小峠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让他变得满头大汗。他的太阳穴附近青筋暴起,眼白充血;表情僵硬的脸逐渐垂下,蒙蔽在阴影中。突然,小峠抬起脸,扭曲的脸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迅速从后裤袋抽出一条细绳,两手缠绕两端后绷直。
“原谅我。”
小峠低吟,冲向了智久。绷直的细绳缠在智久的喉咙上——不,正当要缠上的千钧一发——
侧面突然一记冷棍敲下,击中了小峠双腕,发出“磅”的巨响。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小峠由于冲劲向前扑倒,由于剧痛而收缩的双手无法撑地,他的脸部直接磕在厕所的台阶上。他倒在地上,像一只小虾一样蜷缩身体,泣不成声。
“放弃抵抗!拜托了,就这样老实一点!”
从小峠背后大喝一声的正是类子。她手里握着钢管。智久在检查房间行李的时候把它藏在衣服下,在上一次用完厕所回地下时交给了类子。类子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刚才的一击上,现在在大口喘气。
“应该已经无力抵抗了。会不会太过火了?”智久匆匆挽起裤子,对小峠同情道。
“胡说什么!要是我迟了半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我真的好害怕,真的、真的害怕死了。”类子已经快哭出来了。
暗号解读完后,我会找准时机邀一个人上厕所。那时你就跟上来,在那人想要袭击我的时候给他一棍——这就是智久所拜托的事情。
“不过,没想到你邀请的人竟然是小峠……我真的吓到了。真的、真的吓到了。可是,为什么他要……”
“那就请他本人亲自说明吧。等疼痛过了,你会跟我们下去说明一切的吧?”
小峠依然难忍疼痛地呻吟,但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大约过了三分钟,他才缓过来站起身。他的双手肿成凄惨的紫色,很明显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