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析:【“花をつけていた”是“挂着花朵”吗?】
华南虎提出一篇对笔者《反质检》(19)的反批评【“花をつけていた”是“挂着花朵”吗?】。很好。一向惯于做散兵游勇游击战法的华南虎,此次突然正面反驳,这是此人的进步,需要予以肯定。下面笔者也来分析一下这篇奇作,以飨各位。

话说华南虎此问题委实让笔者颇为难受,为何?因为哭笑不得,甚至无奈。实话讲还真有些不愉快。之所以不愉快,盖因此人惯于给人添麻烦。笔者一直以来都在不辞辛苦给他补课,补的课非常多,总的看下来,有日语语法课,有中文语法课,现在看来还得给他上一堂文学表现课。笔者毕竟不是全科医生,不能他有什么病都来找我治。而且我还得来者不拒,尽心尽意为他治疗。是不是?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说归说,还真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怨我自己,因为是我揽下的糊涂事。《反质检》是我写的。我不管谁管?
华南虎不愧是工科学校出身,在追求科学真理方面确实比我认真。你看哈!我写的是“翻译质评”,人家写的是“翻译质检”。不一样吧!工科生说话处处显着更具有权威性。(顺便需要说明这可不是对工科生的歧视,严格讲,是对工科思维运用在文科领域中的一种思维误区的批评)。工科生有种“格物”思维,所谓是什么就是什么,讲究对事实的追究,这是需要的。但用在文科领域,多少 有点麻烦。明明那树上“开着花”,可我非要译成“挂着花”,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难怪华南虎生气。
问题是,其实华南虎问我也不恰当。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是原作者,不负文责。华南虎应该去问原作者三岛由纪夫。的确如此。明明日语里“开花”的动词是“咲く”嘛!可这三岛由纪夫非不用,非要来个“花をつけていた”(挂着花)。这不是为难人吗?华南虎也说了。连日本人都说不明白,说为啥要把“开花”说成“挂着花”?
所以说哪国人都有脑残,应该说还是公平的。
这问题基本就进入小学生的语文课语境了。现在镜头就转向小学课堂。有小学生不懂李白的诗,问老师。
学生:老师!我觉得这李白纯粹是个骗子,满嘴跑火车,撒谎都不打草稿。“飞流直下三千尺”,哪里会有三千尺嘛?还“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不纯粹胡扯嘛!银河能落下来啊!李白根本就是骗人嘛!
老师:那你说怎么写呢?比如这么写你看能满意不:“飞流直下一百尺,疑是尿壶有个洞”
学生:嗯!这还差不多。
这多少有点像说相声。不好意思。这问题本身确实就是在说相声。
这回东老师继续讲课。学生是华南虎、
懂得什么是文学吗?知道为什么老把文学艺术归到一起来说吗?因为文学就是一门艺术,文学允许一定的夸张,不但允许,而且鼓励使用各种生动有趣的说法和表现。文学在大部分情况下的艺术感染力都体现在语言的表现力方面。古人素来讲究修辞,杜甫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尤其具有代表性。苦吟诗人贾岛的诗句“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更为有名。知道吗?贾岛最初用的可是“僧推月下门”,但经过苦思并加以实际体验后,改为“僧敲月下门。”最终成为后世“推敲”之意的典故。严格说,僧人肯定是推门而入的,“敲”只是某种前奏。但艺术中有种留白技巧,允许给读者一定想象的空间,以致回味无穷。最后的结论是“敲”更好。不但有画面感,还有音感,更为生动。后面的推门进屋什么的,一概省略。
好了。东老师的文学表现课到此结束。
至于为何三岛由纪夫不说“花が咲く”(花开),而说“花をつける(花挂着),自然有三岛的道理。这道理就不用我来讲了。华南虎小朋友自己好好领会去吧!注意开动脑筋!
翻译这东西,最讲究的就是忠实于原文的语境。原作者刻意追求的语境,是通过他的每句话,每个词汇来体现的。除非中文中存在表现障碍,你不可以随便更动。本来原作者喜欢剑走偏锋,可华南虎说那不行,“花开”就是“花开”,不能“挂着”;就像戴鸭舌帽,讲究人喜欢歪着戴,他非要把人家帽子正过来,觉着那样好看。人家是正话歪说,透着有趣;他没这习惯,更不懂这意趣。日本文化中这种不对称美学现象太多了。真难为人家华南虎。实话说,华南虎搞的翻译质检笑料还多着呢!今天就讲到此。Ok?下课!
(不对!本来说让华南虎小朋友自己去领会精神的。这稍微改动了一下,一不留神,有了剧透。便宜他了。不过此人悟性太差,你就都教给他,他也未必懂。无所谓了。)
附:
笔者原作:《反质检》19https://www.douban.com/note/706998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