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非常痛苦的申请经历
去年12月左右，我开始提交各种学校的申请（哲学硕士+博士混申）。从12月底到现在，我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录取和拒信。整个过程令人感到很无力，很心力交瘁，精神崩溃至少五次。现在拿到offer，心态平静了很多。
从大学开始，我对哲学充满了厌恶。这种厌恶是因为我校被95%施派+八流欧陆哲学的水货教员所占据着；这些教员已经几百年不做研究，课教得很垃圾。我讨厌他们读书的方式，在一个词上挑剔半天，像个杠精一样。总是问Why XX 选怎么词。这种弱智问题约等于，中学语文题目问你鲁迅为什么要提到他门前那棵树。这种问题，可能鲁迅本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整个学校像个邪教一样，把Plato之类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当成真理，并且鄙视所有当代哲学研究、研究型大学。他们以为哲学是含糊的，是不明确的，但我认为，好的哲学必然是明确的，论证清楚的，不是抠字眼的。那些水货老师跟你讨论问题，或者你把他们问住了；他立刻搬出Plato/Kant/其他人的观点来论证自己是对的。离开名言名言，他们可能就没办法说话了。他们在智识上的懦弱令人不齿。他们给我的印象是，哲学就是研究哲学家说了什么，抠字眼抬杠，或者是故作高深地谈论human nature/human condition 之类的东西。如果说我的本科学校给了我什么正面的影响，就是它教会我千万不要成为水货老师们那样的人；不要生活在幻觉中，不要刻奇，不要自我感动，不要low。
带着对学校的深刻厌恶，以及错误认为自己要去读古典学研究生，我去了一个summer program。这个program给我很深的影响。在那个program里，我认识了朋友K。他是一个TOP3文理学院哲学专业的。他跟我讲了很多他厌恶分析哲学，一心要去做古典哲学的心路历程。他的writing sample写的是当代翻译是如何把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康德化。但我跟他的想法恰恰相反，研究亚里士多德有啥意思。与其讨论亚里士多德怎么看X问题，为什么不干脆去解答X问题呢？这个program给我另外一个启发是，我真的不适合古典学。我对古典语言的热爱，仅仅是因为我热爱syntax而已。我对诗歌毫无感觉。我能明白Aeneas很了不起，的确， 能把句子写成这样实在屌爆；但我不能直接地感受到那种了不起（就是读一句，就感觉wow，好美好神奇那种）。一个summer 下来，我发现自己不是搞古典学的料子。
但我们学校并没有教分析哲学的老师，甚至没有相关的课程。我偶然地碰到了老师A。A对我校也不太满意。他曾经是搞philology的，最后因为脑子抽风来我们这里了。我选了他的Theaetetus。他带我们读了很多20世纪哲学家对于这本书的分析和讨论。也因为这个，我第一次接触了Tarski和Frege。这两位仁兄实在是震撼了我的心灵。在这节课中，我产生了对relativism的兴趣。所以我打算说，要是能把relativism讨论明白，研究一下这个话题，那应该挺有意思的。出于能力的限制，以及缺乏formal logic的训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就写这个话题。灵机一动，我打算写为什么Plato 对Theaetetus的Measure Doctrine的论证是不够完整的。A说没办法带我写这个。他问为什么不去古典系做古典哲学。他觉得我语言水平挺不错的；的确，我的拉丁语，古希腊语都学得可以，法语能读点，意大利语估计也能学起来。从录取条件上看，我的语言达到古典哲学项目的最基本要求的。但我不想花费一辈子思考柏拉图or亚里士多德怎么考虑X问题。A让我去找B。B是JHU做科哲毕业的。B说他已经放弃哲学很多年了（因为来我们学校教书，so sad），但他对哲学很有热情。他对我做的话题也很感兴趣。在写paper的过程中，他给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但他也说了，他不知道能带指导我多少，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跟学术生活脱节了，所以主要还是得靠我自己。
但问题是，我怎么靠我自己呢？我p都不懂。我被我的状况搞的很绝望。更让我痛苦的是，我们学校图书馆太小了。我要查的书都没有。图书管理员态度很糟糕，觉得我很烦，也不愿意帮我搞我要的书。最后我蹭男票校友卡（其他大学）搞的书。我写的话题需要formal epistemology的知识。但是我是真TMD不懂formal epistemology。而且我对semantic theory也不懂。我写writing sample的过程就是一个巨大的自学的过程：现学现卖可以概括整个过程。我从来没有学过first-order logic。但为了写这个玩意，我看着视频和线上教材动手学了起来。不敢说学得多好，但至少学到能看懂基本paper的水平了。我还看了点philosophy of language 的入门书。In short, 我的基础知识完全是在临时构建起来的。关于writing sample，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写得对不对。我觉得这是最糟糕的状态。你不知道你做得对不对。我的writing sample非常简单，直白，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11月底的时候，我准备开始提交申请。我问B我应该怎么写SOP。他跟我说，just be yourself 。我当时就跪下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然后我就问A，SOP怎么写。A说，you are so smart, so wonderful, so talented; you can just show people how great you are. 我当时想WTF。我觉得A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跟我讲这些，随便打发打发我完了。B说他离开学术界太久，不知道学术界在做什么。我没办法，上网搜了搜。但那些其实不是很有用。我说自己想做philosophy of language，但我不懂philosophy of language。我说自己想做epistemology，但凭什么我能做epistemology？我TMD也没上过专门的epistemology的课。Anyway，最后我还是写出来了。我主要写我自己还想继续研究relativism，说自己想多学学moral epistemology。我说的也确实是真心话。但SOP不能就写一句话。你得写具体的东西。我又开始现学现卖。上网看了很多相关的paper，列出自己真心想做的点，仔细地研究了moral epistemology是什么东西。搞了搞，我弄出了SOP。
除了现实困难，我还遭受了各种精神暴击。首先是GRE. 我GRE数学分数远远地低于verbal。听说如果你搞分析哲学，然后你数学烂成这个狗样，很不妙。但我当时完全来不及再考。其次，有一个老师让我去申请Boston College or New School。这两所学校的博士生里有很多很多我们的校友。我说我不想去。然后他就阴阳怪气了一下。每天，我的心情都很黑暗，每天都特别想哭。我当时给自己订的目标是去virginia tech搞个硕士，多提高自己知识水平。其次给我的暴击的是，我的LSAT准备的特别不顺利。我每次对自己的智力+学术水平产生怀疑，但又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是废柴的事实。心情就是来来回回地晃荡。太难受了。
幸运的是，我还是拿到不错学校的offer。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前几天还收到豆油，让我分享一下心得啥的。现在放马后炮没什么意思，不如写写自己的真实过程，可能还有点参考价值。Anyway, 申请太苦，太令人崩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