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从大学生过渡到社会人的?
查看话题 >18年毕业后,义无反顾去了藏地支教

去年6月在上海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毕业之后,我并没有立马找工作,而是先去完成两年前的计划。
大三开始的那段时间,周围的人都逐渐有了自己的目标,打算出国的考研的每天早出晚归泡在图书馆,打算工作的也开始实习或正在找实习,而我夹在中间陷入迷茫。
由于家庭条件,出国我是没有考虑在内的。一毕业就工作,我也感到恐慌,即将结束十多年的学生生涯成为社会人,我承认我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我始终认为工作这件事的本质就是赚钱谋生,与其说对哪方面更感兴趣,不如说更倾向于选择什么方式赚钱。我对牺牲个人时间赚取薪酬带有天生的反感,为什么人类就没有别的出路,明明知道工作带来的痛苦,却还是无可奈何逃不出这个框架。
我悲凉的认识到自己也无法逃脱,但我盼望它来的慢一点。
我想去一个偏远的、与现在的生活环境与众不同的地方,去那里生活一段间,让我享受最后的一点自由。
我在那时候就决定了毕业之后去支教。但我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如果毕业之后我还是对这个想法有高度热情,我就去。如果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那我就老老实实去工作。
大四那一年,在学姐的推荐下,我在耐克上海总部实习了一年。18年2月份开始准备了毕业论文准备,一切还算顺利。
随着毕业临近,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我想去支教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想赶紧逃离这里。无论是上海这个城市还是所在学校,都让我感到压抑。
上海这座城市给人的感受永远是停不下来的雨季、黏稠闷热的夏季,以及什么都很快。
这种快让我感到恐慌和无所适从,在这里生活四年我始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整个大学生活我都不快乐,整个人都在被推着往前走,懒得挣扎。
我常常跟朋友说我以前是一个特别开心活泼的人,她们都说看不出来。并不是我会伪装,而是并没有什么值得让我真心感到快乐的事,几乎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激不起一点浪花。
对我的评价通常是看起来高冷,接触后觉得温和。我也认同但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内心的真实自我没有得到释放,时时刻刻感到一种压抑。
当时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指引,去到支教的地方之后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快乐。
大四毕业,我毅然决然的准备出发去支教,地点是几个月前就定下来的,在甘孜新龙的一个藏区学校。当时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反对,包括家人、男友、朋友以及在耐克实习时的主管。
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始终不赞成,但也拦不住我。我深知,他们主要担心我的安全,其次认为我的决定荒唐冲动不计后果,我本该像普通毕业生那样循规蹈矩找份工作的。
我定好了飞成都的机票,告知了家人男友我的出发时间,他们虽然不赞同但也无可奈何。
在成都和另一个同去支教的女孩子汇合,然后坐大巴车到康定转车,再从康定转车到新龙,又再坐了两个小时到了要去支教的学校。
到的时候,天将黑未黑,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有一种不真实感和恍惚感,没想到自己真的来了。那里的条件比想象中好很多,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我俩很早睡下。
第二天睁开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清晨的大山里,雾蒙蒙一片,并伴随着鸟叫声。深吸一口气,心身愉悦,也没有高反,一切都很顺利。
学校还没有正式开学,我和另一个女孩儿四处瞎逛。这所学校是当地一个活佛建的,学校有好几个喇嘛老师。其中一个年长的喇嘛师傅带着我们熟悉了学校,还带我俩和四个提前来的学生一起爬山。一路上我都很欢快,和另一个女孩嘻嘻哈哈,俨然不像个老师。
那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束缚的喜悦。可能也是这片土地与我太契合,再也没有那种无由来的压抑束缚,取而代之的是每一天的喜悦和满足,这片地彻底治愈了我。
这里属于比较偏僻的藏区,汉化不严重,当地很多藏民甚至不会说汉语,饮食习惯也还是保留藏区特色。吃糌粑、喝酥油茶、吃牦牛肉、喝牦牛奶。
喇嘛师傅说我可能上辈子是藏族人,一般汉地人来吃这些东西都会拉肚子或者身体不适,而我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非常享受当下的生活。
每天起床,窗外草坪上是成群结队的牦牛、远处河流声清晰入耳,四处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叫声回荡在清晨的薄雾里,随着太阳从高山上升起,雾霭散去,伸几个懒腰,开始依旧那么开心的一天。
学校里有两个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喇嘛,会说汉语,比较聊得来。在这之前,我对喇嘛都有一种固有的偏见,觉得他们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对他们有较高的尊敬之心。
接触之后发现,其实人啊都是一样的,都有七情六欲,每个人都鲜活有趣。我俩经常和那两个小和尚聚在一起打游戏,一起做好吃的,一起和孩子们一起玩,甚至后来天天打闹。
不过不可否认,他们的确虔诚,时不时给我俩普及佛法,他们是骨子里就带有的信仰,坚不可摧。以前看到蜘蛛虫子我第一反应就是拍死,在他们深刻教育下,我后来看到虫子会想办法赶走,而不是置之死地。他们看到虫子会用手轻轻捧出去,那行为自然的如同吃饭睡觉。
五天后开学了,家长带着孩子坐在操场上,黑压压一片。小孩子脸上个个都有一坨高原红,家长们着藏装,肤色黝黑,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串佛珠,也有些拿着转经筒。佛珠或佩戴在脖子上或拿在手中。眼睛盯着呷绒师傅宣读学校的规章制度,说的都是藏语,我和老袁一句也听不懂。
所有学生们当天下午进行了大扫除,原定周一开学,呷绒师傅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叫我们,说今天给孩子们上课。我问其原因,他说他做了一个梦,必须今天早上开学,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紧急洗漱冲到教室。我教一年级,一群小不点,个个都用好奇和兴奋的眼神看着我,我做了自我介绍,并且邀请他们分别来讲台上介绍自己的名字。几个害羞的娃说完名字就吐吐舌头,捂着脸跑到座位上,并伴随着其他孩子一阵哄笑。
孩子们对我充满了好奇,问我来自哪里,问我年纪。班里还有几个孩子不太懂汉语,非常想表达却又憋不出话来,一个劲的喊老师老师。
孩子们的世界真的单纯可爱,和他们在一起,那种喜悦纯真的氛围包裹着我,我也努力教他们认识拼音认识汉字,我希望尽力让他们从我这学到更多,我只给自己安排了半年的时间,我希望半年里看到他们慢慢进步、慢慢长大。
和孩子们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会觉得自己也像个孩子,不再有烦恼,每个体验都是当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并勇于尝试。
班里学生年纪都很小,但从来到学校开始,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因为想家哭闹过。我看到的他们都是,6点起床跑步,自己端着盆子去打水洗漱,自己穿衣穿鞋,自己打饭吃完洗好碗筷,上课从不迟到。
每一个小不点都勇敢坚强,让我心生佩服。家长偶尔会来给孩子送些吃的,他们无一例外都跟我一起分享,我一开始拒绝,希望他们自己多吃点,但他们总是硬塞到我怀里然后迅速笑着跑开,后来即使我不吃我也会一一收下,我知道零食在孩子眼里是多了不起的分享,尤其在那样物质疲乏的地方。
每个小不点身上都上闪着光芒,我非常非常爱他们。
就像最开始呷绒师傅说的,我或许上辈子就是藏族人。这里的一切我都很适应,就像我本该属于这里。我不想回去,回到那个令我压抑的牢笼。
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没有任性的资本,我最终一定会回到轨道上继续转动。但我从未质疑自己来支教这个决定,这段时间可是说是我人生为数不多的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或许旁人会觉得经历了这些再去上班该多痛苦,我知道并不容易,但起码我可以不带遗憾的去工作,心里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建设。
去年的12月底,学校放假,我结束了支教。
娃儿们轮番哭,我挨个抱他们,答应他们一定会回来看他们的,努力逗笑他们。呷绒师傅送我俩去县城,一路上我没说话,这个分离时刻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也难过了无数次,真的来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异常冷静。
我清楚发生的一切对孩子们对我都只不过是人生路上平淡的一程,往后看总有无尽回忆羁绊。我曾为太多的分离流过眼泪,渐渐明白分离是常态,总要继续新生活,分离的悲伤也在屡次自我脑补中化解。
我和老袁决定玩一圈之后回家。我们去了色达,又沿着川藏线去了拉萨,还去了尼泊尔。返程在拉萨呆了一周,拉萨是一个呆了不想走的城市,既满足了对异地的追求,同时轻松舒适,以后一定会再来。
老袁从拉萨直接坐火车回武汉。我坐火车走了青藏线,在西宁停留三日后,继续坐火车到成都,呆了一周后飞回上海。
旅途很累,但很开心。一路上认识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人,让我见识到那么多精彩有趣的人生和各色的男男女女。
会发觉自己的生活多么简单乏味,自己一直以来认知的世界原来如此狭小,像是打开了一扇屏障,不知道是外面的世界涌进来,还是我走出了自己的世界。
年后我开始找工作,投了一轮又一轮的简历,也收到一些offer,但都不太理想。每天内心都充斥着焦灼,提前就知道会面对这些,所以心态还可以。我知道急不来,也不想马马虎虎就找个工作。
我坚信宇宙吸引力法则,法则第一条:你会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鸡汤也不是随口一说,而是一句真实的陈述句。我会继续投简历,继续面试,我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毕竟,盲目的自信还是要有的。
等我找到工作,就可以称得上是堂堂正正的社会人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