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熊和太宰治

这篇文章，是关于一个双鱼座朋友，下面叫他Y。

前日去信箱取了Y从日本寄给我的东京国立博物馆颜真卿特展的明信片，我没想到竟是不爱去博物馆的Y，先于我看了这个最近颇为热门的展览。明信片正面是祭侄文稿的印刷版，家国情怀在浓淡疏密中如江河流露；明信片背面是他的手写寄语，寄出的是Y那时那刻那个情景想说的话。平时和Y交谈很多，但通过文字，一些内容倒引起了反复琢磨。

感谢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和关心

这样回想，和Y认识也有五年多了，也能够用上一直两个字了。一个人从不认识，到认识，再到熟悉，原来也就是这么不经意间的事情。

学会更多看见别人（事）的美好一面

有时候，自己反而是最不了解自己的。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会看到美好一面的人，倒是会自我催眠聊以宽慰。相处久了，就不再戒备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慢慢让Y成了甚至比我还了解自己的人。这可能也是在Y看来，认识一个人需要三年以上的原因吧。相处到没有戒备，坦诚以待，是一个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的博弈过程。也是慢慢放下戒备后的本我行为，透露出自己性格的密码。

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构成。黑白间的灰色地带，摇摆不定的变化成长，都让了解一个人变成了近乎一辈子的功课。五年下来了，我，真的了解Y吗？

布朗熊

第一次见面是一群朋友一起过七夕，他背着一个黑色印花帆布包，上面挂着布朗熊玩偶。是一个欢快的人吧，我当时这样想到。经验和直觉，大概是时间会带给我们的自信。观察和打探，或许是初次见面杯盏交错时各自进行的侦查举动。小的随身物件，说话的快慢，夹了什么菜，看人的眼神，都是线索。几年后仔细回想那次相聚，早已不记得谈了些什么，反倒记得黑色背包上的布朗熊吊饰。大抵从第一次见面，从无意识举动去寻找线索，就成了相知的途径。

Y的确是个欢快的人，喜欢动漫，游戏，一些可爱的玩偶，猫狗小孩。明亮的一面是容易感知的，更何况Y的明亮是赤子的热烈纯粹。笑的时候露出虎牙，语气明快。这是他性格的显性，见一两次的朋友，都能觉察出Y就是这样，容易亲近，感染正面。

后来有一天，他包上的布朗熊丢了，这又是后话。只是结合今天的了解，回溯第一次见面，布朗熊这条线索，我原来只揭开了一半的秘语。而另一条，才是Y明亮欢快的源头：谁会挂着一个布朗熊，穿着正装，去四大上班，甚至去见客户？这样一想，他的坦诚清澈，坚定无畏在第一次见面就埋下了端倪。而让我直观感受到，是到了认识两年后的一个周五半夜。吃完饭已经凌晨了，消食压马路，整个城市都睡了。我们说到了在办公室出柜的问题。我是坚定要隐藏的，觉得是一种自我保护，也一直这样做着。Y很不赞成，说没必要隐瞒，因为引来自己不自在，也不明白公开有啥影响。越说越激烈，我觉得他不理解我，也觉得做人处事没可能有这么敞亮。结果后来，我陆陆续续也给好几个同事出柜了，工作起来倒竟自在许多。最好的关系，大概就是互相影响着，不知不觉各自变得更好吧。

欢快正面，是容易感知到的性格色彩，每个人都有表现出这一情绪的时候。然而，欢快正面的能量来源，是需要花时间感受的。有的人来源于不觉无知，他们没看过世界的暗处，没经历磨难，所以正面欢快；有的人来源于感恩珍惜，他们经历过更坏，走出过更低，所以面对已拥有的感到欢快。而Y来源于坚定和清澈，坚定自己热血的少年英雄梦，清澈地感受世界的善意。

那个挂在书包上的布朗熊，外化着Y的欢快敞亮，坚定无畏。过段时间后看回来，说不定这个布朗熊，还透露着他其他性格线索。

太宰治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朋友相处，最妙的是以正面相认，坦诚于负面消极。一开始了解Y，觉得他内心的世界是春暖花开的朝海大房子，大花园上养着牧羊犬自由奔跑，天气总是阳光灿烂，大房子里总是的朋友相聚，快乐纯粹。有一天，我看到大房子里空荡荡的，像朋友们各自刚离去，或者甚至他没有邀请朋友前去。他一个人，在大房子里捧着一本书，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人骨子里都是悲观的，一个人看起来多快乐，背地里就多落寞。这句话原来也适用在Y的身上。我会说他太孤僻，有时就想一个人待着。我会说，他太消极，物是人非，人类渺小，力不从心都会让他深夜发一条让人似懂非懂的朋友圈。我有段时间很喜欢看自杀作家的作品，三毛，海子，川端康成，山岛由纪夫。后来发现，Y也对这类作家有兴趣。他们大抵都是内心柔软敏感，炙热的触角感受着冰冷的世界。慢慢，我们坦诚彼此的悲观和感哀。

快乐是有能量源泉的，悲伤很多时候却是骨子里的。很难去说，人为什么悲伤。宇宙浩渺人类渺小是一种悲哀，时间流逝无能为力是一种悲哀，快乐易逝平淡永存是一种悲哀。而悲哀的解法，却会变成哲学和宗教话题。但也正是这些性格的暗处，让Y的正面情绪更加真挚热烈。也正是这些触及到深处的哀思，让我们能交流彼此更深层的思想。

Y是鼓励我开始记录一些东西的朋友，所以第一篇文章，我写给他。开头时一直打字删除不知如何描述他，就选了两个有代表的形象。谢谢 Y一直作为一个很好的朋友，给我带来的正面改变。我也不会停止去了解你，因为每个人都是一本看不完的书，因为一直在创作，永不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