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现时光的小说

1.

作为诗人我向往写作小说 五年前某天我从一场梦中醒来 以为我找到了它，一部小说 我将那梦写了下来 三连环的梦发生在我的家乡 父亲和母亲就在家里 爷爷和邻居的伯母也没有去世 只是我的奶奶没有复活 我在那场梦中一直奔跑 外星人的飞船就在天上 那是知识和幻想赋予我的 后来我跑出了那个梦 那部我尝试写出的小说 一位作家朋友说它什么也不是

2.

但我希望写小说的梦没有变 写诗的同时我没有忘记要写小说 我写过一片门前的草地和树上的麻雀 青草的香味在汉字上萦绕着 那是一条当天早上无人经过的小路 我凭回忆和想象写下了它们 在写作时中我曾离地飞翔过 我将那个离奇的故事告诉过我写作业的女儿 和看电视剧的妻子 她们都是一场梦的见证者

而那也正是我想要写的 一颗敏感的心在等待的 一双激动的手将它们写出来了

3.

朋友说小说中要有丰富的情节 朋友说小说中的人物不应该是平面的 前者的例子可以举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 作者将农贸市场的拍卖写得像一场即兴演出 每一个读者或多或少可以闻到小贩食物的香味 听到市长那些夸夸其谈的演说——高帽子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后者我们可以去看小说之父的《堂吉诃德》 在那本小说中故事结束了人物还希望活动 我听了都觉得是有趣的——它招来了仿写者 在小说天才们云集的大厅 我希望写出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讲出一个离奇的故事 令一个不凡的人在故事中重新活一遍 为什么我们不去写悲喜剧，再配上锣鼓喧天

4.

我的同路人可能是普鲁斯特 他的观点之一是小说家最好放弃智力 令过去的时光或幽暗的事物浮现出来 是它们重新找到了你，一个小说家 它们命中注定的主人 一块干面包就放在你桌子上面 希望你拿起面包，随手放进茶水中浸泡 那种绵软的味道引导你回到过去 就像我在一部讲述过时故事的小说中 找回了父亲一九九零年代打开的门 在那张朝南的门边太阳照耀着 夏天的风从南边吹进来 一些金黄的枫叶从树上落下…… 真是难忘的时光，油墨的香味没有改变过 现在就在我脑子里 与一些简单的词汇在一起

5.

我不愿在小说里创造什么 或者我不愿在流动的人群中创造一个英雄 不想将一道闪电写进熟悉的河流中 那条河长年流淌，是一条南方四季不明的河 它没有干涸过，没有皇帝的足迹 三十年前我们坐木船从南岸到北岸 二十年前挖沙船将河道拓宽 一架小型飞机曾坠毁在河中小岛 那条河里出产黄金，也漂浮着溺亡者的魂灵 我要以一部小说写出这些事物和故事 而不是将它们写进一部小说里 进一步说是那些事物在寻找一部小说 不是小说需要它们

6.

这部小说大概是平凡的 一个平静的村落 一条从未干涸的河流 惊心动魄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但年年都有人生老病死 死因是衰老、疾病，自尽和溺亡 谋杀和仇杀也曾发生过 后来的人们已经忘掉了 在那部小说中我失去的是我爷爷的壮年和 我父亲的童年。那些故事他们没有讲过 土砖房被推倒，红砖房重建起来 洪水又将它们全淹没

7.

所以我也想对你说： 尊敬的我的过去和未来小说的读者 我将冒着被嘲笑被遗弃的风险劝慰你们 ——聪明的、已经拿起小说的人们 有空也去翻翻那几本没有人死去的书 世界上的故事有万千种 外交官和皇族的朋友塞万提斯的骑士小说 博学的修士拉伯雷想象中的巨人梦 天才的穷人乔伊斯无所不能 他将整片街区所有人都写进了六月十六日的 《尤利西斯》里——那善战的神 而我认识一位作家朋友 他能让十二个朋友走进十二部小说 最后他们都将离奇死去 留下十二个难题连最好的警察都不能解开 而我写出的是什么？ 只是一个人某天站在地铁十四号金台路西北口 他看到的一切——这个执着的人 又被对面楼上一位清闲的少女看见 不是因为新奇，却又被她记住。

2月26日晚初稿

桂花餐厅，我常常路过，总想进去吃饭。

元顺旅馆，听起来很不错，我想去住店。

这样的我谁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