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叙事

1月25日

在岳阳至村镇的汽车上，我扭头看着窗外，寥落的冬日景象一片片飞至眼前，又簌簌飞远。在湖南境内还可见一些低矮的山地，至湖北后便都是平原了。平原如纸片，涂抹着田畈与湖泊，树木与村舍向上生长。

路边的树杈间盛着许多鸟巢，默数到二十多个便不再数了。鸟巢用细长的黑色枯枝搭建，有的密实稳当，有的潦草稀落，好似鸟类也有勤勉与怠惰之别。鸟类建造一个家需要多久呢？曾在纪录片中见过一种鸟，叫黄石燕，它的杯状小巢由其唾液线编织而成，编好一个燕巢需要费时三十多天，这燕巢也就是我们常听闻的“燕窝”，因其价值珍贵，常被人类盗走，好在它们很快又会重新编织一个家。

汽车向前奔驰着，一只倒在草丛中的鸟与我交错而过，很显然，它已经死了，不知它遭遇了什么样的厄运。

到家已是下午一点半，但远比以前从广州回家的路程更轻松。妈妈在为我们准备饭菜，笑盈盈地说，刚才还说有蛮长时间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去后院看果酱，许久再见，它又激动的不得了，摇尾巴，上窜下跳，把腿当树爬，在脚边打滚……伸手摸它的头，发现它头上的肌肉在突突突地跳动，显然十分亢奋。

这时，天空飞来一大群黑鸟，约有几百只，呼呀呼呀地啼鸣，它们并不飞远，而是歇落在树上，又像树叶般被风刮落，继续在空中盘旋，而后落在不远处的田野中。

妈妈做了泥蒿炒肉、青豆、红菜薹和蘑菇汤。每次回家吃的第一顿总会吃地特别饱，每道菜都想再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最后整个人就会被一种撑肠拄腹的幸福感所充盈。

饭后妈妈要打理新买的鱼肉，见瘦肉很多，提议包饺子，于是派遣爸爸去买饺子皮。等瘦肉剁好，我总觉着少点什么，想到可以加点荠菜呀。荠菜在家乡又被叫作“细米子菜”，妈妈说蚕豆田里一定很多，叫我去把铲子找来，去放农具的地方找了找，并没有找到——“找不到呀，铲子在哪呀？”等我走到门口，发现妈妈已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霍霍冲到了田野中，我跟着跑了过去。蚕豆田里的荠菜的确很多，妈妈把刀斜着，切入荠菜的根部，不一会就咔嚓咔嚓切了一大把。开了花的都太老了，切的都是那些未开花的，它的基生叶丛生呈莲座状，叶片羽裂，我都不怎么认得出，因为平时留意的多是它的花。

荠菜的叶子

北风吹荡，如凉凉的波浪拍在人脸上。某一刻，突然留意到半空中悬浮着许多精灵！

“那明显是植物的种子！”

“是什么种子呢？”

“白色的降落伞下挂着一粒褐色的小家伙。”

“啊！是萝藦的种子呀！夏天我见过它们开花呢！”

萝藦种子成熟之时，也是它们重新寻找新家的时候。我看着它们，仿佛它们也看着我，觉得十分梦幻，如两个不同物种互相读懂了对方。

萝藦的种子

包饺子时与妈妈聊起果酱：

“养这狗太花钱了，又爱瞎闯祸，把它卖了得了！”

“卖给谁呀？”

“有人吃狗肉，多的是人要买！”

“妈妈，您也太残忍了吧，果酱这么乖，这么聪明。”

“是聪明哩。有一天下雪，它跟着别人的电动车一直跑到了镇上，还是我亲自把它接回来的呢！”

“怎么接回来的？”

“骑电动车啊，它乖得很，一骑车就自动站在了前面的踏板上。”

“哈哈哈哈！”想起那场景，就觉得逗趣。

包完饺子，用油煎了一些吃。之后，一边卤菜一边准备晚饭，这次学了卤菜的方法：先将八角桂皮花椒生姜加水加酱油煮开，放入五花肉蒸煮，肉的油水渗透到汤汁中便成了卤水，然后卤鸡、鸡爪、鸭锁骨、鸡腿等肉类，过一段时间后再卤藕、海带、豆皮等素菜，鸡蛋容易熟，收尾时才放。

晚饭切了卤五花肉炒蒜苗，还有红菜薹、芹菜炒肉和鱼头汤。忙完后去后院喂果酱，才发觉它睡觉的地方——老厨房——被清理出来正在使用。

“那果酱睡哪呀？”我问爸爸。

“就睡在外面，放柴火的小屋里。”

“那屋连门都没有，冬天风这么大，它不冷啊？！”

“它才不怕冷呢，它怕热，总往水里跑。把它的睡窝放进去，它自己又给叼出来了。那屋里有稻草，暖和着呢。”

去小屋看了看，发现稻草被它滚踏地十分平整，俨然一个大床铺，也没发觉它怕冷，才放了心。

1月26日

陪妈妈去街上置办年货。在菜市场，见到一头被剥了皮的整牛。也有卖野鸡的，已经死去，安静地躺在摊位上。为其美丽的羽毛吸引，我走近拍了一张照片。又留意底下的笼子里装着一条狗，想到妈妈说的“有人吃狗肉”，不免为之哀怜。

1月27日

这天雨轩小姑娘来了。带着果酱去田野玩，她牵着果酱在前方一路奔跑，果酱倒是跑一段路就停下来往回张望，像是在等我。听着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在田野上回荡，却想起妈妈与邻居闲话时说起雨轩的舅伯因脑溢血突然去世了。

1月29日

爷爷去世约有四十多年了，那时并没有火化。爷爷的坟葬在爸爸老家，这次是把爷爷的坟迁回与奶奶葬在一起。一想到肉体变成了一具枯骨，就觉得惊惧不已，但真的亲眼目睹时，心情却十分平静，那具枯骨也曾真真切切地活着过呀。

2月1号

离家的这天，阴了多日的天空终于现出一轮红日，菜园与田野被打了一层细雪似的霜，是许久未见的景象，觉着美极，一只喜鹊落在不远处啄食、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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