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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中的城市建筑美学

12世纪的法兰西岛与哥特兴起

离香 2019-03-02 19:44:15

世上没有什么比用上百年的时间去建造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教堂更疯狂的事了。在古代欧洲，海上航行的人们主要依靠观察一座城市大教堂的尖顶来判断航行的位置。如此一来，大教堂的意义在陆地和海上合二为一了：一种社会精神的灯塔。

哥特教堂一般自东（歌坛）向西（主入口）建设

1095年，在这个宗教狂热的年代，席卷全社会的精神表现除了抛家弃产、去进行那前途渺茫的十字军东征以外，便是建造大教堂的狂热了。在此前，许多教堂和礼拜堂都是用木造的，几乎没有玻璃窗，地也未铺，内部阴暗潮湿，又易遭火灾。当第九、第十世纪的衰败与混乱过去之后，大教堂的建造与欧洲社会觉醒同时出现了。于是，新的洁白石头建筑物，在十一世纪前半期的短时间内，如雨后春笋般地拔地而起，尤其在北法。一位博雅的勃艮第主教曾以诗意的语言描写道：“人们会以为，上帝下降白雪到教会的地面上了。”但其实，当时的每个重要教堂的设计都是一次解决工程和美学问题的实验，在工程开始之初，没有人对实际建成效果有明确的把握。

新的宗教热忱使得社会上一切阶层齐心协力为宗教目的而努力。贵族和农民，农奴和自由人，男人和女人为了共同的夙愿并肩劳动。圣路易曾在鲁瓦尧蒙修道院的工程里,带着弟弟和大儿子去搬运石块。建筑师与建筑师之间，教会与教会之间，为建设更新更宏伟的大教堂而展开竞争。建筑师们签订契约，提出图样，互相竞争，并督造工程。有时，好几个建筑师被召集来磋商最佳的工序。他们漫游各地并传播他们的建筑思想。

哥特花窗演变过程

卡佩诸王的王权复兴

腓力·奥古斯都

自腓力·奥古斯都登极以来，四处开疆拓土，获得了亚眠、St Quentin, Peronne, Vermandois, 几乎插足法国的佛兰德斯部分，使索谟河成为法国的内河。

腓力·奥古斯都洞悉贸易的价值。1185年，即使在他和佛兰德斯伯爵进行战争时，他公布，凡来自佛兰德斯等地的商人，可以无需顾虑地来到香槟集市。随后又多次宣布对佛兰德斯商人的豁免权。他亦大力兴建巴黎城。花21年时间建造了新城垣，扩大了原先狭小的巴黎城范围。如今巴黎环形路的轮廓便是当年城墙的位置。东西及南北向分别建设一条贯穿巴黎的街道，并设引水管和水池。市场广场上建造了陈设商品用的回廊。

兰斯圣尼凯斯教堂（已毁）

圣路易

圣路易是中世纪王权和宗教最完美的结合物，雅克·勒高夫在他那本名著中对这位传奇国王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中世纪最宏伟壮丽的一批哥特教堂正是在圣路易的治下建起的。他初即位时，罗马教廷与德意志的腓特烈二世正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政治角力，圣路易在这两大势力的斗争中明智地保持着中立，趁机壮大法国的力量。

圣路易在位的几十年间，法国一派升平。他建立起公平的税率、良好的币制，建造港口，开辟市场，禁止骑士私斗。力促谷物、葡萄酒和食品的自由贸易。此时期也是巴黎行会和工业组织的一个里程碑。当时的《巴黎行业志》一书，记载了巴黎101个行会的章程。自罗马帝国灭亡以来沉寂的商业开始觉醒。

圣路易虔信宗教，以圣徒之姿规范自己的一切行为，但在国家事务中，却能保持一个英明君主的理智，拒绝被主教们操纵。他例行苦行和节俭，对国民却慷慨大方。他在十字军东征中兵败被俘，却不失风度，甚至劝苏丹皈依基督教。世人皆称颂他德行的完美。

十三世纪的法国，比十二世纪更进步有序。一个博学的佛罗伦萨人布伦尼多·拉提尼在游记中对法兰西岛大加赞赏：领主的宅邸无需围墙，其周围环绕着宁静的平民田庄。法兰西岛地区的一批重要哥特教堂都是由圣路易资助建成的,但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参与过教堂的设计。无论如何，学者们愿意相信也许圣路易曾与建筑师皮埃尔·蒙特勒挽着胳膊,边散步边讨论巴黎圣母院南耳堂面墙的艺术处理。

El Greco 的圣路易像

法兰西岛和香槟集市的繁荣

法兰西岛地区源源的财富来自香槟集市。香槟诸集市原是巴黎东南部一批出名的封邑，位于肥沃平原和举世出色的河流系统的中心。一方是低地国家的兴旺城市、英国的羊毛业者、北海渔业，另一方是意大利和朗基多克（南法）的银行家和进口商人。香槟历代伯爵管理贤明，测量森林河流，排干沼泽，移民于蛮荒地区。因此香槟地区在十一至十二世纪成为各国商人的汇集点。

随着法兰西王权的巩固，1250年之后, 在勃艮第和诺曼底之间的法国东北部, 建筑活动和设计构思异常活跃。在没有深厚罗曼建筑根基的法兰西岛地区，建筑师们可以在不受传统束缚的情况下自由进行创作。

不断激增的财富大量花费在教堂的装潢上：壁画、油漆、雕刻、刻花屏风、祭坛、精致的金银器皿。彩色云石，甚至从古罗马会议厅上拆下的整根圆柱，来自意大利；制青铜的锡来自英国；铅，来自西班牙；宝石，来自东方。建筑师们争先恐后地表现其独出心裁之处。各地的材料，不同的石材，促成了不同的式样。

兰斯大教堂华丽的入口

拉昂

拉昂自古为法兰克帝国的重镇，其教区对神学与注经的研究闻名欧洲。这座拥有五座古朴的方形塔楼的教堂，建造年代大致从1150年代后期至1230年,拥有盎然的古朴与庄重。它在圣德尼一个世纪以后建成。壁垛与窗洞仍很厚重，其石制窗花开口还十分小，使其呈现一种介于古典的罗曼式和剔透的哥特风格之间的样式。南耳堂花窗为14世纪初期添加，替代了原有玫瑰窗。

所有塔楼均有双拱券小室，剔出镂空尖拱窗。塔楼方形底部平面逐层向上演化成顶部华丽的八边形，尤为艺术史家所称赞。

拉昂大教堂立面及塔楼近景

巴黎圣母院

雨果称巴黎圣母院“一如神的创造，既千变万化，又永恒如一。”传说它最早是由查理曼大帝奠定基石，而由腓力·奥古斯都安放最后一块石料。

巴黎圣母院仍处于过渡时期，有一种观点认为尖拱样式是十字军从阿拉伯引入的，技术上的研究则认为尖拱比圆拱在受力上更为出色。在巴黎圣母院，新式的尖拱便这样装配在原来用于支撑开阔穹窿的罗曼式宽大拱肋之上。十五世纪哥特鼎盛时期的精美小红门与中殿古老的柱子之间有600年的距离。教堂在1245年前后已基本建成,但它的左右两个耳堂从1250年起又再加长，南北入口的花窗也依照新的辐射风格来增建。

巴黎圣母院在结构形式、特别是技术探求上超过了拉昂所确立的协调体制。整个构思气势更盛。结构上按照薄墙原则。墙厚还不到一米，从廊台拱券和窗洞的厚度都可以看出这种轻薄。1220-1230年左右，上部高窗向下扩大与第三层装饰性圆眼窗合并，彻底改变了立面的均衡及采光，与廊台的纤细线条更协调。

Violette-le-duc 手绘巴黎圣母院南立面渲染图

圣德尼

圣德尼是最重要的王家隐修院,它的历史可追溯至三世纪中期。1135年始建，Suger主教对神圣之光的追求，使得建筑师开始寻求一种有别于罗曼建筑的更轻灵的建筑形式。

它的内部从1231年开始进行改建,到了1262-1263年，施主正是摄政王太后布兰奇和年轻的圣路易，意欲将中殿改造成王家墓地。这里不仅是圣路易的私人教堂,还是他最重要的收藏品耶稣受难十学架的安放地,是他的宗教虔诚最炽烈深刻的地点。

经过历经150年左右的不断改建，最终其内部立面大部成为了辐射式哥特。旧的厚重的罗曼墙体和窄小窗口全部拆除，代之以大面积的彩窗。

圣德尼教堂内部

沙特尔

在沙特尔，人们以十字军的热忱来建造大教堂。沙特尔到12世纪末已成为欧洲最主要的朝圣地之一。它不仅是宗教中心，亦是世俗商业中心，北门外布商云集的市场，货币兑换商在西门外、甚至还在教堂里设置摊位。它隶属Blois伯爵领，教区享有自由贸易权。

沙特尔的工期出乎意料地短，因此建构的整体性非常好，于1260年建成。沙特尔开创了哥特建筑的一种新的形式，迥异于巴黎圣母院模式，飞扶壁，尽管厚重，却出现了。侧高窗开出了美丽的窗洞，光线可以从高处洒入中殿。这为后来的三座哥特高峰时期教堂兰斯、亚眠和博韦创设了新的典型。

沙特尔本堂跨间平面及外立面

兰斯

兰斯大主教管区为法国国王加冕地和传统的王室祭祀地。

兰斯的立面设计是在沙特尔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在沙特尔，两个窗洞和圆窗依然是三个分开的洞口。但在兰斯，建筑师紧跟潮流，将它们设计成一个更具有整体性的洞口，再用棂条将它分成三个部分，得名“棂条式窗花”（bar-tracery）。窗户分割间均镶以玻璃，使石墙彻底消失。

兰斯各部比沙特尔更为优雅，飞扶壁轻快挺拔。其结构体系表明匠师们在结构上的信心越来越足，撑拱更薄，垛墩宽度也大为缩减。幕塔设计也更为华美，这些装饰部件的协同使教堂宛如一个宇宙的缩影。兰斯的室内外雕刻是法国最为华丽的，工期耗费漫长的80年。

兰斯大教堂（版画）

棂条式花窗

亚眠

圣路易治下长期的繁荣稳定、富饶的农业和布匹贸易给亚眠地区带来了财富，使得这座教堂的建设比较迅速，其艺术形式更加完整。

亚眠大教堂是建成的哥特教堂中最高的，中殿内高达42.3米，侧高窗引入更多阳光。西立面从1220年建至1236年，艺术风格十分统一，小尖塔与塑像层层上叠，雕饰繁简适当，风格正处于巴黎圣母院和兰斯之间。主入口处原先还有彩饰。

内部十分宏大，有126根立柱支撑，十分敞亮，显示出此时的哥特建筑真正成熟，彻底从黑暗的罗曼建筑中脱胎而出，征兆着一个更光明的欧洲即将来临。

亚眠大教堂内部

博韦

博韦是中世纪所有建设中野心最大的工程，但它的最终停工，也昭示着时代的变革。始建于1225年，在1232年–1238年由于圣路易与博韦大主教的司法权之争，大教堂的建设被搁置。

教堂在停顿了约200年后复建，交叉部的建设从1500年至1548年。1573年，野心过大的153米高中央塔楼在建设中坍塌，使得工程再次停止。随后只有一些零星建设，到1600年，工程彻底停止，只留下这座代表着中世纪最大雄心的半截遗存，供后世的人们唏嘘时代的变迁。在博韦之后，因为英法百年战争导致人口减少，教堂的构筑开始小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