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知道自己是坏小孩吗？
女孩的一生中，什么最重要？
优渥的成长环境？两个人的幸福？和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的酷和自由？众里挑一的长相？
都不是。
女孩子，不要被欺负最重要。
其实，男孩子也一样。
我们的一生实在漫长，二十多岁的我都觉得好像在这世上活得实在太久了。你看那些猫猫狗狗，十几年的寿命刚刚好，虽然不是每一只猫或者每一只狗都能得到一个温暖的主人无尽的疼爱，但他们在刚刚好的猫生狗生里跑跑跳跳，该高冷的时候高冷，该窝心的时候窝心，该发脾气的时候发脾气，不用被教养，就能预感到什么是坏事情，然后立刻还击，当然，这发生在人类不使诈的时候……
可我们人呢。在不被告诉这是坏事情的时候，我们有时都意识不到这原来是坏事情呀，进度在感官体验是不舒服时停止，解决与否早已被记忆模糊。只是，好多年来，那不舒服一直偷有余威……
1
事情发生在接近二十年前。
堂姐念小学五年级，我妈妈没时间照顾我，我天天跟着堂姐，我喜欢在她写完的作业本的背面用她给我削好的铅笔画她教我的苹果和小花，我喜欢看她能很快在作业本上写下一排排我看不懂的汉字，我也喜欢她的双肩背包，双肩背包是粉色的，我堂姐却不是粉色的小公主。她不是嘻嘻的笑，她是哈哈的笑，可她也害怕虫子和老鼠，她喜欢和五年级的哥哥打来打去，她也喜欢在我的头上扎出无数个小辫子。
她喜欢和我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懂什么是学校，我妈妈看我实在喜欢写写画画，便把我送去了学校。
我要去上学前班了。
我还有两个月就五岁了。
第一天上学，我背着妈妈给我买的粉色小书包，书包里有几张白纸，一只削好的铅笔，一块卡通橡皮，我凭五岁的想象力想象着学校和上课是什么样的。
我被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带进了教室，我堂姐告诉我，你要叫她老师。我羞涩地没有喊出口。那天天气特别好，好到我记得我穿杏色的短袖和短裤，圆圆的学生头，我肯定一副乖巧相，我也肯定是个好看的小娃娃。我也记得那位老师面露凶色，太阳光照到她黄瘦的脸上，她的颧骨上有雀斑。
那位面色凶凶的老师把我安排在倒数第一排的最南边。
我身后是教室的后门。
我旁边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她说她六岁多了，她比我高很多。
要上课了。
原来，老师站在讲台上，她写什么，我们写什么叫上课。
原来，老师还要让小朋友去黑板前写字。不仅让小朋友写字，还要让小朋友站起来回答问题。
原来，小朋友回答不出的时候会挨骂，老师在说话的时候，小朋友说话会挨打。
原来，放学回家了还要做上学要做的事情——写作业。
原来，小朋友会欺负小朋友……
2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周围的小朋友总比我大那么一两岁。
到底也都是五六七岁的小孩子。
五六七岁的小孩子那么小，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为了欺负别的小朋友找出“你年纪最小”这种蹩脚荒唐的理由。
刚进学校，我也不是那种很听话的学生。上课时会肆无忌惮的睡觉，因为平时在家，困了的时候我妈妈就会哄我睡觉。我也不写作业，我以为可以不写。我觉得老师在责问我为什么不写作业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后来，我开始好好写作业了。不是因为妈妈让我写，也不是因为老师怎么惩罚我。
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吗？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高高的胖胖的女孩子。
因为她。
有天下午放学，她问我为什么不写作业，我说你也没写啊。
她说，你以后写作业吧。我不写了。
我没同意。
第二天，我依然没写。当然，她也没写。
老师生气了。让我们两个站在教室后门外一上午。
下午放学，她还是让我写作业。我没说话。
我本来就打算那天写，我不想让老师太生气。
我见过我妈妈太生气的时候，我妈妈会让我跪在门后边。从新闻联播开始，到天气预报结束。我觉得，老师生气也会这样的。
可是，我没有告诉这个女孩儿我今天会写作业。
放学后，她告诉我，让我晚一会儿回家。我以为会是什么好事情。
她让我陪她去操场。我以为让我陪她去偷偷折校长好不容易种活的叫不上名字的花。
我俩走到一片杨树下，她抱着一棵树干，我抱着一棵树干。
她还是说，你今天回家别忘了写作业，我不想写。那时的我，有点叛逆，也很倔强。
持续好奇并问她，为什么你不写了呀。
她没回答我。
她猛地伸出手，狠狠怼了我一下。
我那时候身体不好，白白的，又瘦又矮，我妈妈体罚完我都要给我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她很轻松就把我怼倒在地，我当时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我首先觉得不解。而后，她用她穿着脏脏的鞋子的脚在我腿上和肚子上踹了两脚后，我才觉得惊恐。
是的，我要写作业。
多么可笑的理由，写作业是为了不挨打。
那天晚上回家，我没有吃饭。我妈妈只问我怎么了，好像也没发现我有什么特别不对劲，因为她陶醉在我学乖了，知道写作业了这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中。
我也没有主动向她说起，我今天被人推倒在地，并被踹了几脚。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每一个小朋友都会经历吗？这件事怎么说呢？我被打了？我怎么可能被打？
第二天，我带着写好的作业来到学校。
那个女孩子已经来了。她换了衣服，也换了鞋子。
看到她，我感觉不自在。我还是没法接受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惭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惭愧。
我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然后掏出我妈妈奖励我的一根香蕉。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香蕉。
她拿走了我的作业，把作业皮撕了下来。
作业皮上是我妈妈帮我写的我的名字。
我吃惊地看着她，这就是让我写作业的原因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突如其来的无可奈何。
老师来检查作业。
她把我写的作业递了过去。
我刚想向老师说，这是我的作业。那个女孩子就狠狠瞪了我一眼，意思好像是在说，放学后你还想去操场吗？
我没敢说话。
老师又批评我了，还警告我要是再不写作业，就让我去把我妈妈带过来。我懂得那是什么意思，那要让我妈妈丢脸。
此后的那段时间，我把作业写的好好的，就不会被带到操场去。
可麻烦还是来了，老师生气了。
我要把我妈妈带来。
我妈妈直接去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说，你家孩子最近都没写过作业。我妈妈也是一脸吃惊，怎么会，我看她每天回家都很认真的在写，我还检查。
老师和妈妈都有点吃惊，便回过头问我。
我告诉了他们，我被带到操场去的事情。
我妈妈和老师好大一会儿才说话。我妈妈要去教室找那个女孩儿，要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欺负她家小孩儿，还想见那个女孩儿的家长。
老师拦住了我妈妈，你这样直接去教室不太好，毕竟都是小孩子，小孩子不都喜欢打打闹闹的，你放心，我肯定会批评她，以后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以后我的作业再也没被明目张胆地抢走过。
我还是觉得上学很辛苦。
我的作业老师都能看到了，可还有很多地方很多事情老师看不到。
那个带我去操场的女孩子不带我去操场了。她和我旁边的那排人玩到了一起。
她们时常坐在一起说悄悄话，时不时还看着我狡诈地嘻嘻笑。
我的课本时常找不到，等找到的时候前面几页，后面几页都被撕掉了。没有被撕掉的每一页都画着一个王八。
我的板凳上会时不时放着诊所叔叔打针用的针头，针头尾部那个蓝色的小小的管子被撇断掉，只剩下针，板凳是木头的，针头插进板凳里，每次我发现的时候，都庆幸地在心里笑一下，还好被我发现了，不然坐下去可就完了。我也佩服那个放针头的小朋友力气之大。
我的后脑勺的头发上会时不时黏着被嚼过的口香糖，黑黑的，像是嚼过后被人在手里搓玩了好久，口香糖比我的头发还要惨。
当然，我也会被那一排小女孩儿吐唾沫，我讨厌那种感觉，那种无论你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总有人要对你做什么的感觉。
我讨厌他们在桌子上跳来跳去，我害怕，但她们还逼我去桌子上。然后，他们跳下了桌子，立刻把老师找来。老师一看我在桌子上，一下子把我揪下来，斥责我怎么不怕摔死，然后让我站在后面黑板前站一下午。我的后背上蹭满了板报的粉笔灰。
我也告诉过老师，可是后来放学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曾经拿我作业的女孩喊老师姑姑，我就再也不告诉老师了。
因为，我告诉老师也没用。
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解决，我不知道这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人说的鬼话，我的解决办法就是忍耐，等着长高。
其实，我也想吐他们口水，在他们凳子上放针，撕他们的书，或者把他们推倒在地，狠狠踹他们几脚，再问他们疼不疼，可是，我妈妈跟我说，在学校不能打别的小朋友，不能骂别人，要做个好学生，乖学生。
我是一个好学生，也是一个乖学生。
我妈妈教会了我怎么不去伤害别人，却忘了告诉我该怎么防止被别人伤害。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奇怪的人，就算是被其他小朋友怎么恶搞，我都没有对学校害怕过。
没有人告诉我，并不是每一个小朋友都要经历这些事，我还以为每个人小的时候都会经历这些事情。我依然每天高高兴兴去上学，然后装着高高兴兴放学回家。
学前班，我五岁，很快就过去了。
3
学前班期末考试，我考了80多分。语文数学加一起。
一年级开始，我是差生。
那些朝我吐唾沫的同学也变成了一年级的差生。
我的班主任不是那个凶凶的老师了。
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喜欢笑着和我们讲话。我喜欢她。
我同桌是个男孩子，眼睛大大的，她有个姐姐，在五年级。我堂姐升了初中。
她姐姐每天把他送到教室里，还会瞪我一眼，不让我欺负她的宝贝弟弟。
我没有欺负他呀。
一年级，两个小朋友坐一条凳子，趴一张桌子。
桌子真的很长。
可我能占用的长度只有一本书的宽度。
我能坐的凳子的长度也只有一本书的宽度。
我还是那么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像个病秧子。
我的书本被变本加厉地撕掉前面很多页和后面很多页，我爸爸问我为什么书成了这个样子，我没有说是别人撕的，只是不说话。我爸爸跑到新华书店给我重新买新书。
那个男孩的姐姐威胁我，要是我把这种事情说给老师或者家长，就每天来打我。
那个男孩会在我坐着板凳上窄窄的边边的时候猛地站起来，把我摔一跤，也会在我将要坐下去的时候猛地把板凳挪开，让我一下子坐到地上去，甚至干脆不让我坐。
我成绩不好，即使是漂亮的女老师，也不会管我为什么站着。
他姐姐送了他一套量具。有直尺，有量角器，还有圆规。
在我心里，没有比圆规更让人感觉害怕的东西了。你看它的那个铁尖，刺进手指肚里一定很痛。
那个男孩儿，有一次骗我，让我把手指伸出去，就猛地把圆规的那个铁尖刺进我的手指肚中，很浅，但真的很疼，有血点冒出来。
我还是没有告诉老师和爸妈，因为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天天威胁我的姐姐。
我那时候就极其讨厌和她姐姐差不多长相的人，这种人都是魔鬼，都是恶魔，都是垃圾。
有一次，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又让我去黑板前做题，我没做出来，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妈还天天跟我说，让我多教你，你这水平我怎么教你。下面的小朋友都在笑话我。
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屈辱，也第一次因为经不住批评而红了脸。
故事和一般的俗套故事的走向一样，我当然好好学习，当然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数学考了98分。
我是一个聪明的小女孩。我那时候稍稍一努力，数学考了98，语文考了96，我是第一名。
老师终于看到我了。
可我还是和那个男孩坐在一起。
他还是会在我板凳上放松针，会在上课的时候趁老师面对黑板写字偷偷抡胳膊朝我背上砸，可他不会撕我的书了。
再后来，老师夸我的次数多了，他打我的次数少了。
我发现自己得救了，原来分数是可以保护自己不挨打的工具。
那个男孩也消失了，因为他死掉了。
他出了车祸。
他爸爸在马路对面给他买冰淇淋，朝他挥了挥手，他以为他爸爸是让他过去，其实他爸爸是告诉他，有车，不要过去。然后他跑到公路中间的时候被一辆好长好长的运货车撞出去好远……
听说，他书包里的书里夹满了血。那书包里，应该还有逼我给他写的作业。
我没有了同桌，也没有人欺负我了。
我每天心事重重。我讨厌他，毋庸置疑。每天在心里诅咒他摔倒，被雨淋，被他爸爸打，可我没有诅咒过他死。我能想到的诅咒都是小小的不值一提的，远远没有他欺负我的力度大。
可是他死掉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我总觉得他的死有点因果报应的意味。
那时候要是有人告诉我，告诉我他的死纯属是意味，和你没有关系就好了，哪怕一句话就好了，我可以省去很多噩梦，省去他姐姐会不会找我算账的担心，也不会在睡觉前都躺在被窝里偷偷哭，我开始理解烦恼是什么。
我十分讨厌我的座位，我一个人一整张桌子，可我的书还是只摆放在我的那一边，没有半分逾越，就好比那个男孩还坐在那里……
我以为，我再考一个第一名，老师就会给我换座位。我又考了第一名，老师也没有给我换座位……
再后来，我一直都是第一名，甚至是满分的第一名。
二年级，我是看图写话写满分的人，我是数学提前半小时交卷依然考满分的人。
三年级，我是语文作文写满分的人，我是老师口中成绩最好的学生。
当然，我也会考99分或者97分，都无关紧要，我已经成了成绩很好很好的人了。
没有什么人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了，那时候，我不觉得好成绩这种东西有甚大作用，也不会纠结长大考清华还是考北大，我仅仅是觉得，成绩好，老师就会看到自己，老师眼睛里的人，不会被欺负的……
4
初入校园，也有快乐，也有朋友。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黏着口香糖的头发，被吐过唾沫的脏衣服，被踹脏的裤子，男孩女孩的奸笑，被撕得很耻辱的课本，在操场被威胁时的尴尬和羞愧。我好像觉得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都是我的错。
我真幸运我是一个勤奋的小孩子，我可以把书读的很好，成绩很好，然后我的老师因为我成绩好而使我不再被那么狠狠欺负，我也算用自己的努力挣来了保护。我也有点埋怨，埋怨我爸爸妈妈忙起来没有发现我的衣服脏的很快，因为经常被推倒地上，也没发现我有时候说我腿疼肚子疼，我是他们的骄傲，有一个在邻居眼里很优秀的女儿。
我讨厌别人说小孩子不是坏人。小孩子对大人做的事情不足以有被称作坏人的分量，可是小孩子对小孩子做的事情就是坏人会做的事情。
我讨厌老师，我觉得老师不会帮学生什么的。他们才不会考虑有些小孩子应该去保护，有些小孩子应该去管教。反正，他们觉得小孩子之间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他们眼里只有两种学生：成绩好的学生和成绩不好的学生。所以，当我成绩好的时候，我也没有多骄傲，我甚至觉得成绩好只是为了不挨打，不被在身上扔垃圾，觉得自己好惨。
我也讨厌主动交朋友，刚认识的人，我总会觉得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从我小学毕业，我应该再也不会遇到会打人的学生了。我以为会打人的学生都只在那一所学校里。
我真是一个单纯的傻瓜。
没有人打你了，真的没有人打你了。
但是，会有人故意嘲讽你，故意说风凉话，故意拿你当假想敌，处处都要踩你一脚，也会在不经你同意的情况下拿你当竞争对手，什么都和你争，你做什么，她做什么，什么都要争取比你好。故意掺和你和别人的友谊，让你这种本来就敏感的人浑身不自在。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我在最开始还说，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不被欺负，是的，最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被女孩子欺负。耍起手段的女孩子，比有大力气的男孩子还要可怕。
我也讨厌那种人，那种自以为是的人，那种听到我被欺负便会说，你不行，你这是软弱，你这是懦弱，要是我，我肯定打回去，肯定狠狠地打，绝不会那么丢人地被人欺负。
被欺负原来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我这么爱自尊的一个人，从来都不觉得被欺负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当然，我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幸运的人了，你看我现在成长得多好。
除了家人，我还有很多朋友，我是个爱开玩笑的逗比，是个被别人觉得会处理事情和关系的靠谱的人，我会赞美别人，哪怕有时候是违心的，也会生气不理谁。我还有自己喜欢做的很多事情等我做，我经常得到周围人的夸赞，我看起来多么有自信。我的生活好像每个方向都充满希望。
每当我跟别人聊起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告诉别人，你相信吗，我小时候经常被欺负，别人都是觉得我肯定在开玩笑，即使相信我，也会觉得你那种被欺负都不算被欺负，我成长为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成长得很好很顺遂的那种人。
我多幸运啊。
我只是有点心理防线过高，有点排斥和别人亲密接触，哪怕和在一起十来年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也会保持心理上的距离，我也从不信那种谁会对谁多么好的鬼话，在我眼里，所有得到的别人的好都是要还回去的。当然，我也从心里排斥一下子就能和你十分熟悉的那种人。
即使如此，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爱着身边的人，因为爱是相互的，我身边的人那么爱我，他们肯定也能感觉到我的爱。
我还会讨人开心，我知道说什么别人会开心，说什么别人不会开心，我会附和别人，当有很多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始终是没有主见的那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会被忽略掉，所以我不喜欢好几个人一起走路。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可那也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别人的错。不过，我对自己的事情倒是十二分有主见，想做什么就会丝毫不衡量可不可行便去做了，不想做什么，真的不会去做。
我害怕并且有些讨厌强势的人，我讨厌他们斩钉截铁地觉得自己想的或说的就是对的，可能我也想成为那种人，我也想成为说什么做什么都仿佛有着足够厚的底气，错了也好，伤害了别人也好，误会和被误会也好，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别人不舒服，不用担心别人会反过来让自己不舒服。一切都简单一些，也利落一些。可惜，我不是那种人。
后来我都上高中了，我才和我妈妈讲我从前被小孩欺负的事情，我妈妈很吃惊，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不知道怎么说。那时候我暗示过很多次，可始终缺乏勇气说出口，我是那种很笨的人，需要有人提前告诉我，这是一件坏事情，你应该找寻正确的解决办法。你看，我果然是很笨的人。我妈妈那次听我说完，哭了好长时间，责怪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妈妈，也受不了自己疼得像宝贝一样的孩子被人欺负，自己都不知道。我爱我妈妈，谢谢她给了我那么多的爱，让我在离开小学的日子里成长得十分阳光……
小学的时候，我慢慢认识的汉字多了，就十分喜欢看书。我看过整本的《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都是珍藏版，里面有很好看很好看的插图，我看过很多遍，那是我堂姐送我的。童话故事里，坏人终将受到惩罚，好人无论经受多么大的磨难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我喜欢童话，直到现在都喜欢。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处都不是坏人终将受到惩罚的故事，可是我还是喜欢看那些非黑即白的故事，那是我觉得是希望的东西。
每次被欺负，我都要去看书。不认识字，看插图就好了，插图都很美好。
插图里都藏着我的愿望，还有我的眼泪。
我会想，还是存在的吧，不被欺负还是存在的吧。
坏人会觉得自己是坏人吗。
我好像经受不起什么伤害了，又好像什么都伤害不了我。
那些在别人眼里都不值一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值不值一提。
我从来没有这么细节地向别人抖落出这些事情，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讲起来这些事情，也够哭上好几个回合的。
我只是今天又在网上看到了校园暴力的事情，打人的是个小姑娘，被打的也是小姑娘，我没被那样打过，但是我觉得很害怕。万一被打的那个是我呢，万一呢。
那是初中的孩子。初中的孩子手劲脚劲更大一些。
还好，我挨打的时候，刚上学。
小孩子力气没有那么大。
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们还是朋友。
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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