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要脱离中产阶级趣味的酸柑子

一
酸柑子
去年夏天的某个下午,在南充溪头乡的丘陵深处,阳光、视线和心情都很好。我站在高坡,能望见不远处的嘉陵江穿山而过,两岸尽是漫山遍野的晚熟柑橘林。那时候,我正和当地人一起,寻找这里盛产柑橘的故事。
“我们这儿历来都产酸柑子,家家户户在平田和山田里,甚至大门前,都会种,只是后来酸柑子价格卖不上去,再加上市上领导让我们改种晚熟柑橘,导致今天大片大片的酸柑子树无人问津。”同行的一位村干部一边介绍着,一边还指着道路旁的一片酸柑子树感叹:“它们生命力很旺盛,这些年没人施肥照顾,但年年都会挂果子。”
晚熟柑橘为居住在南充丘陵山区的农民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也让他们告别了酸柑子时代。
而54岁的南充人袁宗明不一样,他和他的父辈长期靠种酸柑子为生,虽然价格卖不过晚熟柑橘,但这么一件事,他坚持到了今天。“上世纪90年代末,由于外来柑橘品种冲击,加上本地果树品质渐衰,老乡们纷纷外出打工,只有我还在种酸柑子。”袁宗明说,因为有现成的种植技术和销售渠道,他坚守老家,经历了酸柑子滞销的低潮,但今天也迎来了丰收。
事实上,袁宗明的底气来源于一个诀窍。他说,在南充,有一种“土法”贮存酸柑子,便是将新鲜的酸柑子放入地窖,让它们经历一年的化学反应,来年口感更佳。听完,我有些惊讶,一只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酸柑子,个小味酸,居然还有这样的生命力。“当它们地气接够了,身上的酸味便去除了,吃起来和晚熟柑橘也差不了太多。”
“我的人生大结局,应该也是要成为那个破土而出的酸柑子吧?”袁宗明的诀窍让我有了一个想法:我生来就是一只酸柑子,想要成功在市场中流通,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酸。
二
一个想要脱离中产阶级趣味的酸柑子
如果说酸柑子要去酸是它的命,而脱离中产阶级趣味,则是这个酸柑子的抗争。
大街上牵着泰迪金毛秋田哈士奇走路像城市主人般的狗主人、背着HERMES/GUCCI//LV以及各种品牌的时尚潮人、商场里带着小孩购物滑冰攀岩又相互攀比的父母……中产阶级有一种天然的共性,便是最愿意为品牌买单、为标准消费的一类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我,也是最令我生厌的一类人。
然而一个十分可怕的事实是,我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愿意沉溺于中产阶级的乐趣中不可救药,或者正处于为其奋斗的路上。这种现象不拘城市等级、职位分工、学历背景,我、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同事都齐刷刷地将挣钱和消费当做生活的重中之重。
如果你收入不高,那么周围的人会劝勉你,你一定要左右逢源谋得一官半职,或者转变思维想办法开源节流;如果你感情受挫,他们能给你最多的建议,便是你要独立强大,爱情不是不可以用金钱换来;如果你顿觉人生不易、悲观成了你的基调,他们则会轻视你,认定你不求上进,是一个正在沉沦和堕落的Loser。
中产阶级的乐趣非常无趣,也非常具有研究价值。美国人福塞尔曾在《格调》里毫不留情地讽刺90年代的美国中产阶级,说他们低俗、谄媚和无知,他们既向往上层阶级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但并没有学会重点),又鄙夷平民阶级对规则的陌生和对生命的真诚(也没有轻视到他们的重点),显而易见,中产阶级是整个社会层级中活得最累的阶层。
殊不知,当今整个人类社会正在向平民阶层转变(或许依托“互联网+”),那些隐于市、隐于林的高人,将不再失语。他们会成为这个社会的另一股强大的新势力,与中产阶级分庭抗礼。那个时候,我这个酸柑子,铁定不会还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与君共勉。
早春
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