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往事

那一年，我还年轻，还用美的眼光看待男女之事。六月初夏，朋友和我到芭提雅度周末。晚饭后我们流连于Walking street，灯红酒绿，已有些疲惫，便步行返回酒店。走出喧哗的街区，我们沿着海边步行，昏暗的灯光，湿热的海风，让人产生睡意。岸边沿路，站着独自揽客的女郎，肤色、姿态各异，殷切地向我们笑着，大多粗俗而丑陋，不能讨得我们半点兴致。走了颇久，忽然一个不同样子的女孩映入我余光：学生模样，盘着长发，普通的运动装束，平静的看着前方，只露出淡淡的微笑，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注目。走过数十米后，我对朋友细语：她看上去像个中国女孩。朋友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拉我往回，走到那姑娘跟前。简单数语，她愿意跟我们走。朋友说出我们住的酒店名字，女孩看了看我们，微微诧异，但没说什么。 女孩静静的随我们来到酒店，朋友回了自己房间，女孩跟着我。一进房间，看到床单上和浴池里撒满了玫瑰花瓣，我和女孩都笑了，显然这是酒店精心准备的。我邀女孩在阳台边的餐几坐下，对她说，我有些疲惫了，想聊聊天。女孩有些腼腆，显然害怕自己英文不够好。但这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坐在阳台边，望着平静的大海，享用着酒店准备的晚点和饮料，用不流利但彼此能懂的英文交谈起来。她二十出头，念过一年大学，但因为家里经济不允许，就中断了。她父亲有中国血统，她像她父亲，所以比本地人肤色要白。在泰国，一般做工收入很低，她会偶尔出来接客，补贴家用。她说等她攒了些钱，还想回到学校去。她还说泰国男人脾气不好，也懒，她不想结婚，想自己养活自己。她教我说几句泰语，也问我有些话中文怎么讲。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淡淡的微笑，也不经意流露出一些忧伤。她的样子，在月光的照映下，很美。 在月光、海风、啤酒的作用下，我们来到满是红色花瓣的浴池，相对而坐，静静的望着彼此。随着那轻缓的音乐，我们在那铺满玫瑰花瓣的床单上，感受着彼此，体会那最纯粹、朴素的快乐。 凌晨，她先起了。她轻轻摇醒我，吻了我一下，跟我告别。我还在睡梦中，拉着她的手，不愿意她走。她有些为难，说家里需要她。我松开了手，她离开了。在睡意中，我有些失落。 清晨，我起来收拾行李，在我的钱包和手表旁，放着一块陈旧、廉价的美国牌女表，是她昨晚手里那块，显然是她落下的。我小心收起了它。由于事先已安排的行程，我和朋友当日离开了芭提雅，经曼谷回了国。 以后每一年，我都会独自去一次芭提雅，呆上几天，带着那块旧表，傍晚徘徊于那条海边的马路，希望能再见到她，把手表还给她。但十几年过去了，我都没有再见过她。 现在，我已不年轻，也不再用美的眼光看待男女之事。但我常常想起她，想起那满屋的玫瑰花瓣，想起她那淡淡的微笑、和那不经意的忧伤。这些年，我也经历过不少女人，但在我看来，那个泰国女孩儿，比起那些从事体面职业的女人，要纯粹、善良、美丽。

（读杜拉斯《情人》习作，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