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奇怪的人
我注意到他已经好久了。大概几年前,每天早上我准时到图书馆,待一整天然后晚上再回家。就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注意到身边形形色色的人。
他就是我每天都注意的对象之一。
我每次都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这样子看书看累就可以透过玻璃窗看看外头的景色。有时候不经意抬头,就会看到他拎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子踽踽独行。
他,一头厚蓬蓬的头发,刘海很长了,几乎盖住了眼睛。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上衣,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这身装扮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到现在都没有换过。
不过他手上拎的东西倒是换过几次。冬天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肯德基的袋子,里头还有一个装爆米花的纸杯子。此外还挂着几个小袋子,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拿着一个1.5L装的饮料瓶,装满了水。
每天看到他,两只手永远在拿着这几样东西。有时候看到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在图书馆的墙上歇息。即便如此,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留意着他的所有品。
深冬了,又下着小雨,冷的人瑟瑟发抖。早上我坐在图书馆,虽然吃饱了早餐,但是一阵阵寒意还是不断地从双脚蔓延至全身。时不时搓着翻书的手,仍然觉得冷。虽然坐满了人,但是图书馆面积很大,聚集不了人气,暖和不起来。
我冷的没有办法专心看书,抱着热水瓶子取暖。我的视线离开书本,扭头看外头的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他。
他仍然是那一身装扮,看的出来他很冷,佝偻着身子,没有伞,正走在小雨里。脚上的拖鞋似乎更薄了,冰冷的雨水浸湿了双脚,不知道是否还有知觉?
我看着他瑟瑟缩缩的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门口站着的工作人员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其实,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对于他应该不陌生了。因为他每天都出现在图书馆,早上没有开门前就在门外等着了,一直到晚上9点关门才从馆里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与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发生过冲突。在图书馆大门的一侧有两排储物柜,方便读者临时保存物品。
有一天早上我正埋头看书,忽然听到大门口喧哗不已,抬头一看,发现几个穿着制服工作人员正在强制打开储物柜搬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有好几个无业游民围着工作人员,因为他们东西都保存在储物柜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把自己的东西从柜子里扒拉出来,堆放在推车上。搬空后关上储物柜的门,两个保安推着小车子走了。几个物品所有者也跟着车子走了,其中就有他。
我看着队伍从玻璃窗边走过,看到他的脸。一脸关切,眼神不离推车,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他的东西,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也没注意到我在看他。
有天早上我来晚了,发现他坐在我平时坐的长凳上。通常长凳会坐两个人,合用一张桌子。我不想跟他一起坐,但是也不想别人占去了位置,最后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正在摆弄一台手提电脑,我看了一眼屏幕,发现他在打开“我的电脑”,再打开里头的文件夹。如此反反复复的在操作,鼠标按的咔咔响。
我看他按键盘的手,指甲很长了,看到忽然想起梅超风,不过也没有梅超风的指甲那么夸张就是了。手指黝黑,感觉很久没有认真的清洗过了。
我坐在他旁边,他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没多久就关机要走了。我看他从地上拿起来一个塑料袋子,把电脑、电源、鼠标都装进去,站起身就出去了。
天气更冷之后,我发现他的脚上多了一双运动鞋,有点长了,不甚合脚。不知为何我松了一口气,在这严寒的天气,一双脚好歹不受冻了吧。但身上仍然是那身黑衣黑裤。
后来我没有每天去图书馆了,偶尔去借书还书,还是常常见到他。衣服还是很久都不换,手上也仍然拿着塑料瓶子和几个袋子。
今天下午去图书馆,抱着书从三楼下来,发现他正在上楼。他换了一件颇为干净的深色毛衣,脚上的鞋子好像挺合脚的,但是手上也还拎着瓶子和袋子。
究竟要当无业游民到何时?明明四肢健全,智力正常。我之所以说他智力正常,是因为我常常看到他捧着一本书在看。
想起看过蔡澜先生的一篇文章,说是以前遇到过一个在风月场所工作的日本女子,问起她为何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女子答,去面试也要交通费等其他费用啊。想来想去,还是目前的工作比较轻松。日本有时薪制度,该女子觉得在风月场所工作的收入还不错,所以也就不想要做正常的工作了。
难道他也是因为混迹在图书馆不费时不费力,所以就不想去干正经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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