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怀悲情与时空同重 ——读王乐元先生诗集《在一切歌唱之上》

伍立杨
童年漏雨的村庄,低矮的青瓦房,让诗人激情满怀(《在时间的深处》);朝圣拉萨的诗作在当今可谓数不胜数,可是乐元的表达是:感受了阳光的一握!直抵核心。 诗人王乐元先生艺术感觉浑然天成,这不只是心智的优越,更是情绪哲学的超越,意象定位出人意表,精妙绝伦。他的感性本质,在于其不通过反理性就可以直接进入直觉,对生活敏锐的直觉,使其似乎易如反掌就发掘出平常而温暖的事物。对平凡的事物作出不平凡的理解和诠释,来得陡劲却又自然而然。敏感、敏锐,无需踌躇,直指心源。 在大地上我们只活一生,是诗人断然而缱绻的宣示,一个只字,可谓尽得风流。然后这正是生活的质量,是尘世的重量。清贫的家乡,一个象征性的人物:一个聋子,他对生活绝不仅仅是调剂的至诚的支撑,被诗人汲取为精神的养分,甚或上升到一种维度。 怀念祖母,定位是一个世纪的回望,“但在青草的爱抚下,我已众叛亲离。”这又是高轨道卫星式的表达,放得最远,拉得最近。生活的坎坷和人心反刍,尽在不言之中。人属于时间,也属于空间。人其实和植物是一样,颇受地理环境的影响,而对万籁的感受颇形差异,这种差异见出深浅来。《水经注,江水注》中,认为山清水秀之地,每每生长俊彦、人中之龙,乐元先生对待南方山水家园,正和水经注的论断相契合。 在作者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中,密布多少风雪夜归的心头滋味呢?所以他的笔触,是相当富有情绪哲学的意味。悲其志,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当中,还是颇有贾长沙一路的心曲。就诗风造设而言,乐元的诗行,不拘格套,非从胸臆流出,不肯下笔。就象是现代的竟陵派。以悲世之意多,故起笔常在高处,寓结实于空灵,语疏而意密,乃尚智尚情之文。其迂回处如长亭折柳送客,慷慨处如荆卿之辞燕丹。至于行文,则简易、跳荡、奇突,有断续之妙,而中流自在,诗心自在,别开生面。陈法窠臼,在他那里没有温床。《在大地上我们只活一生》就是大地家园的写真,也是哲学情绪的抒发,言外语意还有千重。每一笔触里面,都咀嚼出悠远的滋味来。 乐元对时间的敏感,为当今诗人中鲜见。如果时光倒流,温暖的意象不断和苦难的生活勘校。尘世的重量和时光交汇,而穿越万水千山,一时所表达的无可挽回的遗憾,由空间的放大,来加深时间的重量,所有的意象,尽是大地最为普遍的记忆:棉花、土豆、麦子和稻谷……尽管在“朝向前方”的自嘱和决绝中,作者略有反讽,但最终还是落到“珍惜这样的生活,任由内心的大雨,淹没诗人的笔尖……在无休无止的雨季,看到前世的身影。” 关于生命意义的追问,诗人幼年时期即表现出有超乎同龄人的心灵的苏醒,谁来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这里有天赋,更有意志和信念。乐元作为天才的诗人高度的提炼的艺术。种种攫住心灵的表达,在此表现出他对事物萃取的能力,超前的、超越的萃取。所描述、所进入的心理状态和意识流动,包含着诸多超验的因素,就驱遣手法而言,对同时期诗人同行作了示范性的反省。它的描述背景和心思所寄,与传统审美在承继的基础上加以创造,淡化与强化之间显见诗人的用心。描述的高度弹性所引起的震动,是因笔触密布无数善于发现、善于捕捉的探头,造设气氛,从而烘染出背景。表现与再现的高度统一,神出鬼没的交织运用,不仅使其经验、感觉具象化,更且固化万物精确超越的解剖和批判,而其锋芒则是一种多元的综合。 在庞杂中自有相当的纯净,在高蹈中又具现实的关怀,在洒脱中却染满诗意的哀伤,在热闹场中又呈现悠独的思考……这,就是乐元新著《在一切歌唱之上》所给予读者的综合印象…… 用怀疑与怀念、智慧与明慧,来结裹生活,照亮人的灵魂,乐元的不同凡响,是能把这心灵哀伤用一种抒情升华定位,让读者震慑难以动弹。适度的温情的伤感,代替批判现实的笔触,因而对尘世诗性的挖掘,带有情绪哲学的深度。用美与善的良知,来照耀日常生活流程,拓展自由精神的广阔天地;以抒情的诗意方式表现大地历史的伤怀的深度,追求的“共同宇宙灵魂”,乃是精神与物质达到美妙和谐的一种崇高情感境界。所以,时时感受到精神与物质处于分裂状态的今人,更能从乐元诗中中得到慰藉,引发共鸣。 他涂写人生困惑,更富于生存意义的探索,归根结蒂是对人的心灵世界的把握和照亮,正所谓读你千遍也不厌倦,在乐元的诗作中,为尘世的重量所包裹,品读其诗作,充溢刻骨铭心的痛感与眷念。
壬辰年仲春草于崖州浮沤堂。
作者简介:伍立杨,男,四川人,1964年出生,1985年毕业于广州中山大学中文系。后长期任职北京《人民日报》社。1999年夏调入《海南日报》任副刊部主任。现任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作家协会《当代文坛》杂志主编。著有《时间深处的孤灯》等多种,曾获上海《文汇报》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