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土之言
今天春分,我们来谈谈诗。
春分之后,夜晚变薄,余晖托起月光柔软的梦。
春分是造物主写给人类的十四行诗。

Poetry is often obscure, requires interpretation and may have multiple meanings; deciphering poetry may be like navigating trees in the woods.
诗人会听植物说话,风把他们的密语吹散,盘旋着的失了序的乱码,在诗人心里解印,具象的符号,捻出粗糙的线,织成捕梦的网。
诗人是天生的猎手,心灵的追光者,他们和纸笔的絮语是无人可解的魔咒,唤出曲曲藤蔓, 缠绕在干瘪枯朽的尸体上,祭奠人类失去的纯真和敏感。
诗人的文字是敲击冰冻心灵的阳光,穿出透亮切面,折射出七彩的光,又让它自甘消融,融进湿软的泥土深处,绘出无限明丽春光
温柔的浪漫骑士啊,依靠着毫无野心的想象越过荒原,年轻的不受束缚的自由,在明乱如梦境的上空飞行;盎然无涯的旷野漂浮着遥不可及的心灵碎片,羽毛击打出半梦半幻的乐感,精灵般的隐喻让字符在舌尖流淌出天鹅绒的触感,沉静的敛思是在喉管滑下的浅绿色的苦艾酒,萃集着南法漫长夏日的明朗和回味悠长。骑士的精神是他崇高的使命,他们守护着文字的净土,保持绝对的忠诚,在晨昏线上割开一道绵延的伤口,让蓝色鸢尾,紫色丁香和微醺的玫瑰开成不可逾越的篱栅,在水纹的阴天里宣誓圣洁的天光。
偏执的游吟歌者,伊卡洛斯的狂热和纯粹,追求永恒和不朽。狂欢在黑色的火焰里如期而至,再拄着手电的光束,用烟头在讳莫如深的漆黑的夜里烫一个落日。月桂的蛊惑倾轧了一切危险的保留,影子在背面张开夸张的翅,肆意大胆地涂鸦,砸碎的翠玉折射荒诞不经的陆离,俨然水晶之夜的华丽炫目和悲怆哀鸣。在睡眠消褪之前酝酿熟成,最后在月白的黎明前重生,太阳照常升起,洁净的晨间问候,迷梦的血液默默流淌在前夜的心照不宣。
我羡艳诗人和歌者,绝美的工笔灵巧的譬喻,入微的感知翩飞的语调,文字就自然而然的从唇齿间流出,像山涧溪水潺潺放大着羸弱的回响,像蹿出灌丛眼珠浑黑滚圆的野兔。
小孩子写的诗好灵,天然的譬喻和意象,就是从心灵深处开出的花,和大家的雕琢不同,带有粗糙质地的璞玉,是后天光彩通透无法比拟的真切和触动
我写不出诗,我好怕拙劣市侩单调的笔法破坏了它的优雅清丽,我好怕绞尽脑汁的排列堆砌扯下雾面薄纱,我苦心雕琢也只草草勾勒形却无神韵,像是偷走垂涎已久的第一口瓜瓤,漏出汤包热腾腾的汤汁,悄悄绕到魔术师身后掀开礼帽,用枕头拍打回笼的梦
诗歌里的隐喻,象征,套索着人类最后的温存和委婉,含蓄的辩白埋葬着无可逆转的岁月,血痂的痕迹覆盖住毛孔,敏锐的感知被磨钝,瞳孔灰白,清透的月光再如何穿透?
说到底,诗人是孩子,是自然之子,是在自己世界里卖弄小技而沾沾自喜的幼童,无需长大,长大是诗歌的敌人。
上课的时候tutor说 Metaphor is lie,我欲言又止,好绝不是吗?
一语说破本质,百口莫辩。
譬喻是谎言,是伪装,是虚像,再精巧绝妙也只是诡计罢了。
孩子是至善至恶,好高明的骗术,乔装着最简单明了的人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