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尼采哭泣》读书笔记
在这本书里,欧文亚隆先生让尼采先生和布雷尔医生相遇相知、彼此治愈,仿佛他们真的曾经相逢过一般,又或许,同时代的他们真的彼此遇见过。 相遇的时候,尼采先生遭遇背叛,深陷绝望,又不愿接受任何同情与治疗,因为那意味着软弱与失去权力;而布雷尔医生看似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却陷入对女患者贝莎充满欲望的强迫性观念中……在“不知谁是医生,谁是病人”的多次谈话治疗之后,布雷尔医生终于看清自己赋予贝莎之上的意义,爱上了真实的生活和自己所拥有的生命;而尼采先生终于哭泣,向布雷尔医生表露了孤独,在关系里感知到了与权力无关的温情与友谊,面对陪伴的邀约,他终于从情感上而不单是思想上相信了自己对“孤独”宿命的热爱。他们并不一样,却得以彼此看见,超越了自我的人生困境;他们也不会一样,却都将活出命运之爱——“选择你的命运,热爱你的命运”。 整个谈话治疗过程一再面向的都是个体存在的困境。揭开无意识的层层面纱之后,布雷尔医生透过对贝莎的强迫性观念看到了自己对存在之虚无的忧虑——“症状不过是一个信差,携带了忧惧正在内心最深处爆发的消息而已!关于有限、上帝之死、孤立、目标、自由的最深切忧虑(纠缠一生的深层忧虑)现在打破了禁锢,而在心灵的门窗上敲打着,它们要求被听到,而且不仅是被听到,还要被体验!”向着出人头地的目标前进了半生的布雷尔医生,在达到了生命的顶峰之后,感到了目标与意义的缺失。他曾经“不自觉”地接受了文化中的目标,犹如接受呼吸一般,他终于取得了远超世人期待的成就,与此同时却也丧失了目标,人生陷入了监狱般的“中年危机”困境。曾经汲汲于求的一切变成了迫切想要逃离的危险,一种太过安全的危险。可“时间无法中断”,“意志无法逆转”,死亡就在前方张着大网,他感觉无处可逃了……面对这一“存在与死亡”的困境,尼采先生告诉他,“我不会去教导说,人应该‘忍受’死亡,或者‘坦然面对’死亡。那种方式里面存在着对生命的背叛!我要给你上的一课是这样的:死得其所!”,“活着的时候就去追求人生!如果人在实现了他的生命之后死去,死亡就丧失了它的可怕!如果一个人生不逢时,那他就永远不会死得其所。”可布雷尔医生何曾自由地活出自我呢?在危机到来之前,他不曾了解自我,未曾真正为自我做出自由的选择;在危机到来之际,他同样无法在文化中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因为已经得到的一切变成了逃离的束缚,一种名为道德与责任的束缚……面对这一“束缚与自由”的困境,尼采先生追问到,“责任?责任可以取代你珍爱自己的优先性吗?责任可以取代你本身对不受限制的自由探索?如果你没有完成你自己,那‘责任’不过是为了你的自我放大而利用他人的婉转说法罢了”,“责任与忠实是遮羞布,是用来躲在其后的帘幕。自我解放意味的是一个神圣的不字,甚至是对责任”……在沮丧与困难的深渊边缘,布雷尔医生接受催眠技术拥有了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终于抛弃了家庭、职业和财富,他跟随感觉,去找贝莎,可再次的相遇让他看清了真实的贝莎,当虚构其上的意义淡去之后,强迫性欲望瞬间荡然无存;他想如同尼采一般,逃离世俗的一切,逃离再逃离,他终于逃到意大利,一个远到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可站在大街上,思考即将到来的生活时,他竟然只是感到悲恸,“我老到无法重新再来一次”……原来,他所难于面对的并不是既有的生活,而是自己的“有限性”。而当他直面自己的有限性之际,也正是他看清自我、接受自我有限性之时。原来,他所拥有的生活正是他所想选择的生活,一种为自我而选的自由的生活。 关于宿命与自由,他真切地意识到,“我们必须以仿佛我们是自由的方式来生活。即使我们无法逃离命运,我们依然必须迎头抵住它,我们必须运用意志力来让我们的宿命发生,我们必须爱我们的命运”。我想,所谓宿命,就是我们的有限性吧;而所谓自由,就是实现“自己的有限性”,并热爱这样的自我与生活。一如尼采先生所言之“命运之爱”。 “抛弃上帝而不陷入虚无的方法,就是用怀疑的态度不断自我探寻”,“唯一正确的真理是我们为自己而寻的真理”,我想,那真理关乎我们的有限性,关乎宿命,也关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