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红(20071106)
女红,已经是一个很古老的名词了。看到这个词,想到的是深闺绣楼里,小院槐荫下,甜美的姑娘,刘海齐额的俊媳妇,满头白发的婆婆,牵了五彩的丝线,引了灵动的心思,随一枚细小的银针,绣一只荷包送心爱的人,打一只精致的穗子挂他腰间的玉佩,做一双憨实可爱的虎头鞋给蹒跚学步的孙儿……
对女红最初的概念来自母亲。小时候的衣服全是妈妈做的,做好之后,妈妈总是要绣上一些图案的,或是憨态可拘的小动物,或是摇曳生姿的花花草草,要么是一只扬帆的船,要么是一只大大的铁锚。每次都是爸爸先在纸上绘出图样来,然后妈妈用一只竹子做的、圆圈形状的器具绷紧了布面,一针一线地绣出活灵活现的长颈鹿,嬉水的小鸭,微微颔首的牵牛花……
那时候,我的衣服总是大院里最漂亮的,往往有阿姨来拉住我仔细端详,啧啧称赞。
妈妈最后的作品是一件电视机罩。那是我们家第一台彩色电视机,专门扯了枣红的金丝绒来做罩子。做好之后,妈妈总是觉得太单调,于是寻了已蒙尘的绣花绷出来要绣点什么。当时电视里正热播米老鼠与唐老鸭,我强烈要求绣这两个可爱的东东。为此,爸爸专心致志地与我一起看了两天的动画片,才绘出图样来。妈妈的封针之作我现在还留着,有二十多年了吧。
初三的时候,爸爸卖一批旧书,我翻到一本有着许多简描花样的书,一时性起,就留了下来。然后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五彩的丝线来,找了零碎的布头,也一针一线地绣起花了。不知怎么的就那么沉迷了,上课时也在偷偷地绣。第一个受影响的是我的同桌丽,也绣了起来。于是两个小姑娘一到星期日就留连于小商品市场的丝线摊上,那绚丽的丝线,分明就是一种媚惑。再后来,绣花事件成了80%女生的时尚,直至老师没收了一批丝线和针。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的室长是唯一一个会织毛线的人。为培养两用人材,她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普及编织技术的任务。媚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编织技术最为高超的一个。还记得她把自己的毛裤拆了,用那墨绿色的细线花了两周的时间织了一件短款的对开毛衣,绞花的边,下面配了裙子来穿,清纯可爱至极。真不亏是来自彩云之南的姑娘,巧手巧心思。
再有就是上海姑娘琳。琳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恋爱的女孩,一进校门,便在一名师兄的进攻下缴械了。于是琳便要将一腔的甜蜜用毛线编织出来,线是最细的那种,乳白色的。毛衣还没织好,那位师兄在我们上大二的时候去参了军,从此琳便是一种相思,两地闲愁了。那件半成品的毛衣装在袋子里,挂在床头,偶尔见琳拿出来幽幽地织,细细密密的针脚,如同琳的心思。临近毕业时,忽见琳夜夜挑灯赶那件毛衣,一问方知是师兄要复员回来了。一件织了四年的衣服,织进去了多少的酸甜苦辣呀。
我的第一件作品是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买了烟青色的毛线回来,雄心壮志地要为妈妈织一条围巾,可是临了却是个半成品。只好将半成品与剩下的毛线一古脑给了妈妈。最大的一件作品便是给新织的一件开衫了,对于我而言,那简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完成,可惜的是没什么实用价值,只有纪念意义,穿着又肥又大外加袖子长。
再之后好多年没织过毛线了。重新又对毛线有了兴趣是有了孩子,一心想为孩子织可爱的毛衫。只是每每秋风乍起的时候便兴冲冲地去买了缤纷的毛线回来,说是要在天冷之前给孩子织好。一个月过去了,孩子们都穿上毛衫了,可我的才织好一个边。于是想新年的时候做新年礼物好了。新年到了,还差两只袖子,于是想干脆做生日礼物好了(孩子是四月中旬的生日)。眼瞅着生日就要到了,下定决心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拖了,于是加班加点地赶好。可是天已经渐渐地热了,于是天天祈祷,老天再下场雨吧,再刮点风吧,再冷上一点吧,让我的儿子可以多穿两天亲娘亲手织的毛衫吧。
唉,女红,一个幽远温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