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消费时代,如何理解一张照片?
图像消费时代,如何理解一张照片?
我们生活在一个图像饱和的时代,而且大部分的图像消费都是用电子屏幕呈现的。在这个标题下,什么决定了我们的视觉经验与视觉判断,一张照片的好坏又是被场域,话语,视觉经验所决定的。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自身的图像生产所处的位置。
- 图像生产与消费的社会语境:谁控制了我们的视觉经验?
- 影像的主客体关系:图像作为社会生产的过程,“我”生产了图像vs还是图像生产了“我”
- 诗性的语言:一种抵抗框架的可能
「01 图像生产与消费的社会语境」
作为一个人类学背景的人,这段时间我拍照很少,经常在想的是,我如何理解自身的“摄影”?
回顾个人的生命历程,我的影像经历构成庞杂,曾经在深圳大芬油画村看农民的批量作业,现在可能会理解成这是全球油画消费下的廉价劳力分工;看姥爷那辈人的生活绘画,在欧洲逛了一圈的古典趋向美术馆;互联网时代消费了大量meme景观(即重复性的图像风格的生产);在北京刷了一些现代艺术展,也试图从话语和场域去理解艺术圈的Exclusive;学了一些文化研究/媒介学的皮毛,我试图将作为当代艺术的图像理解成一套编码体系,来维持这个场域的权威性与艺术品的稀缺性。
另一方面,我曾经做的世界遗产方面的田野与实习,讨论的大多是大山大河如何被人的劳动,改造成人工生态系统,即景观(landscape)是如何生产的,这种生产可能是物质实体层面的,可能是一种建构的文化记忆。
最近,我做的是「直播」的田野,直播作为一种动态影像,一种媒介器官,满足等着三四线乡土的审美偏好,近似一种夸张,惊奇的符号表达。原本被都市精神垄断的大众媒体,又重新被农村夺回了表达的空间。
倘若全然遵循人类学的理论,以上种种,无论是城市精英的,抑或是乡土民间的影像创造,并无高低之分,晦明之辨。但是我的视觉经验,连同生命体验,永远只是所有可能性中的一种,是有限的,片面的,甚至狭隘地预言了我未来的影像创造的所有可能性。
所有的影像生产,消费与流通,只是特定的阶级,在他们生存的社会空间中,利用已有的文化语言与符号,表达生命喜悦与生存焦虑的手段。中产阶级无法理解“快手”之中的乡土审丑文化,正如农民无法理解当代艺术的抽象性,诸如杜尚的小便池,沃霍尔的罐头。我们之间存在的是“品味的区隔”,然而是这种“区隔”,保证了阶级之间的相互不理解性与不可视性,也保证了同一阶级实现快速的身份认同,抱团取暖。
身体的在场,决定了接受什么样的审美规训,决定处于哪个市场细分领域的之中。今天微博给你推荐了何种风格的摄影师,取决与算法如何判断你的阶级。
我们,所有的人,都生存在这个影像快速生产,流通与消费的时代之中。没有什么是自然而言,今日或者明日出现你的视觉经验中的影像,都是被提前制作好了的人工制品,时刻等待着被你挑选的命运。
换句话说,你能看见什么和不能看见什么,早已被整个社会的庞大结构所决定。所谓的审美规训,即是我们所偏好的风格与亚文化,似乎都是可以被“预言”的,所有的媒体内容流水线般地制造出来,我们除去消费,别无他法。
作为弥合与加剧分裂的方式,是影像的市场。
作品:


Fernand和Michael的作品,表达的东西都很类似,都表达了城市景观的狭窄与压迫感,暗示这种景观可能对社会关系产生的潜在威胁。但这两个作品用了近似的手法,出现在了不同的场域之中(前者即是艺术家对于工业生活的担忧与恐惧,对于“真性‘的怀念,同时也作为现代主义艺术,这是由工业催生的文化类型)。前者作为20c立体主义的代表作(由三位透视转向平面化的抽象表达,如毕加索),后者是21c当代摄影的杰作。
Photography: A Middle-Brow Art
经济的,容易获得的high art。
作为阶级整合与分裂的方式,是影像的市场。
「影像的主客体关系」
关于摄影,最本质的,确定无疑的是建立一套观看与被观看,想象与被想象的关系。当摁下快门的瞬间,是一个独断的权威时刻。你决定了,某一个静止的瞬间来表现对象的连绵存在与变化。
摁下快门的那个瞬间,摄影师与被摄物就建立了一种关系,一种表征与被表征的关系,甚至说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表征的悖论「le paradoxe de l‘Autre」。
关于被摄物,它似乎是一种无言的,消极的存在,我将在图像中赋予它怎样的光线与质地,它无从抵抗。
对我显现的事物对于我又是什么呢?
这是个异常微妙的运作过程,
现象学者将通过还原程序描述这种显现的层次, 也就是说描述的不是被感觉到的事物,
而是事物的那种被感觉, 那种(被) 感知(过程) , 不是被想象的事物, 而是物的(被) 想象过程,
反之,或是是它的预先存在,它的外在魅力,决定了我将在某个瞬间拍下它。
“你认为你只是因为喜欢某个景色而把它拍了下来。可是,希望被拍摄成照片的其实是这个景色自己。这个景色在表演,而你只不过是配角而已。
原来,我们不过是傀儡,不是我在拍风景,而是风景利用我拍摄了一张它自己的照片。”
这是两种路径。第三种路径是,这个瞬间的拍摄无关我与被摄体。我与被摄体都存在于一个影像生产与消费的时代,这个时代的文化框架,赋予了我有掠夺被摄体某个瞬间的欲望。我也无从抵抗这种,被创造的,被精巧地激发的欲望。
“任何一个影像的意义,并不是作者赋予的,也不一定受到作者控制。而是取决于该影像对其他影像或符号的指涉。
「 03 诗性的语言 」
Stephen Shore 新彩色摄影之父
Willian Eggleston 彩色摄影之父 76年,他在MOMA举办了个人影展,这是MOMA第一次举办彩色照片的个展。同年,他受滚石杂志的委托,去佐治亚拍摄总统选举。在那之后,他一直在不紧不慢的出版影集和办个展。进入90年代之后,他的创作似乎慢下来了。92年他还来过一次中国,在北京拍了一些照片。00年之后,他就在世界各地旅行拍摄。03年还去法国见到了Cartier-Bresson。
William Eggleston拍照片的最大特点是:他什么都拍。真的是什么都拍。广告牌、污水坑、废轮胎、垃圾堆、自家的冰箱。他把自己的这种风格称为“民主”。就是他把所有东西公平看待,并不因为什么东西漂亮就多拍,什么东西不漂亮就少拍或不拍。他拍的照片很少有人或者明确的意义。他的照片还有个很大的特点:色彩。你甚至可以说:他拍的不是东西,而是颜色。在他的照片里,中心其实不是对象而是色彩。当然你也可以觉得,他拍的东西其实是有讲究的。因为他的照片里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气息。虽然他拍的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东西,但并不是给人彻底的亲切感,而是有一种似乎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情景的疏离感和离奇感。你甚至感觉照片里的地方一定马上要发生什么,但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人评价说,他的照片里有一种“深藏的危险”。
- 理解我们的视觉经验是如何被「抽象的社会结构」所“型塑”「shape」
- 这些社会结构:知识话语,场域,权力与阶级,人造景观,消费主义与文化工业……
- 当我们在创造图像的时候,“我”如何与外界形成互动? 图像是社会生产的过程?
- 如何质疑和挑战既有的视觉知识和视觉体验?诗性只是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