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过世
四位直系老人最后奶奶也走了,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奶奶去年清明查出肺癌,医生不建议高龄老人开刀化疗,盲试印度易瑞沙。很快见效,本来止痛药都要衔接不上了,吃了易瑞沙后又几恢复日常,浇菜养鸡,力气还不小,抱着个瓜儿还能健步如飞。
本来大家都在订票张罗今年清明回老家扫墓的事情,没想还差几天奶奶先走了。大姑给奶奶挂瓶,婶婶在一旁聊天,可能是一口痰卡住了,突然就走了,来不及抢救。
爸爸已经退休,前几天还陪着奶奶呆了几天,又急忙往回赶。我带妈妈第二天到老家。家里已经布置了灵堂,冰棺放在老房子大堂里,顶上四周挂着红白布条,地上两口铁锅里烧着不能间断的纸钱。旁边桌子围着村里生产队的中年妇女扯着黄的红的白的蓝的布,用别针绑成帽子头花袖花,再外面一桌几个年老的男人在登记名单,写讣告。
冰馆上蒙着水汽,把盖着的毯子翻开,看见奶奶躺着,面色偏黄,眼睛嘴巴都闭着,没有表情,整个人变得特别特别小,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小。
那个负责丧礼的人时不时过来指点,纸不要烧太快,位置要在哪里,什么还没有戴。有一些不认识的人过来鞠躬后离去。
我的堂姐坐飞机来了,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孩,拖着行李箱,一进门槛就放声大哭,两个孩子也大哭,那哭声确实挺感染人的,正好烧纸的烟冲上来,眼睛被烟熏的,我立起身,咬咬牙。
感情可能也是会遗传的,表姐和她两个孩子一直到吃饭都是哭一阵说一阵笑一阵又哭一阵,而且都是嚎啕尖叫狂笑不断,有时候我得抬起头看他们一会才能知道到底是哭还是笑。大家都默默的,默默流泪。他们有点奇怪,但要细想可能也在正常范围,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法不一样,在都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群体里,我们习惯了掩饰和克制。
到了下午等待大伯大婶和堂哥回来,他们的动车晚点了,大家都在等。我埋头烧纸,是大婶沙哑的哭声先传进来的。可能媳妇更需要彰显她们的情感,更需要哭出来。后来大伯在棺材边发表他的理论,后来知道是他告诉奶奶大家都隐瞒的病情,也是他告诉奶奶说吃靶向药过敏难受就停一段。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时候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停药的几个月奶奶确实没有复发也免受副作用皮肤过敏的煎熬。但是最后一切又如此之快。
小婶过来描述奶奶去世的情况,慌乱的时候的景象变由记忆外加主观意识说出来总有点魔幻。前一天还能大声讲一个多小时电话张罗清明要买什么什么东西,第二天早上还吃了一碗饭,突然就安详地走了,不知道安静的体表下有怎样的挣扎和不舍还是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这些年我觉得母亲和奶奶的关系也亲密很多,以前小时候我们家是算比较早在城市安家并有工作的,老家的亲戚有来都是让我们帮忙,打一地铺的人睡觉,并让我们在并不宽裕的经济上帮助他们。
等我记事起,只有过年会辗转几次车程回老家过两三天,奶奶会在晚上走到我们的房间给我们一些礼物,感觉妈妈的表情有点不屑,说着不用不要之类推托的话。我会有点尴尬不解,以我这种软弱的性格,当别人当面示好的时候总应该笑脸相迎的。当然我现在结婚有孩子后就完全能理解母亲当时的心境。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受过的苦就算会吃苦的人也不能忘却。
现在几个伯叔姑姑家都过得好起来,远高于温饱线,孙辈也都长大成人,矛盾慢慢淡化,隔阂变小,大家都跟岁月妥协了。养育我不再是母亲的重心,她和父亲关系应该更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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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星期天 赞了这篇日记 2023-02-24 22:2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