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旅行目的地
查看话题 >穿行黎巴嫩(二)老莫的宝藏
老莫,是我送给导游莫罕莫德的一别号。老莫,土生土长贝鲁特人,光头,凸肚,眼神透着非一般的谦和温柔,这就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原本对黎巴嫩之行充满惶恐不安的我,因在机场见到憨态可掬的他而完全放下紧张。爱提问的我和爱发表观点的他一见如故。车行一路,我扮演记者采访,连串问他对贝鲁特时局的看法,他的家庭故事。而老莫待我就如自家姐妹,啥事都倒豆子似的跟我说。
"加德是我的生命,我生活在这世上的目的和动力。"
问老莫加德是谁呀。老莫乐呵呵地手握方向盘,甜蜜地回答:"我宝贝儿子的名字。"
当我远眺雪山时,老莫从手机里调出宝贝加德的照片给我看。"加德两岁,调皮极了。唉,好动,到处捣腾,伤脑筋,伤脑筋呀!"
老莫领着我们去山路边的一家乡村馆子。邻桌有个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宝宝。老莫呲牙咧嘴拍着巴掌逗他玩。看得出他想儿子了。老莫掏出手机,又调出加德洗澡盆里玩水的录像给我看。他对我说,“黎巴嫩物价奇高,什么都贵,必须夫妻都做工才能让孩子过上好点的生活。政府医院虽然收费便宜,但医生水平不行。我的加德都是去美国医院看医生的。好贵啊,但是值得。
我准备让加德上私立幼儿园,让他接受英文教育。需要努力赚钱啊。夏天来了就好了。我的导游生意会多起来,钱也賺得快。"
老莫最感动我的一段金句是,"加德就是我的命,我的全部。他吃饭,我吃饭。他睡觉,我睡觉。他开心,我就高兴。他生病,我就担心得不行。我活着就是为让加德过上好日子。家人对我非常重要。我有三个叔叔在英国,我奶奶不久前也移民英国。他们都让我过去,但我坚决不去。我可不能为了钱和我的加德分开。爸爸妈妈就应该守护在孩子身边,一家人就该在一起。"
站在雪山边,我拿着相机,一步步迎着远天走去。老莫紧张地喊话:"Madam!当心。别摔着了!"
他一跛一跛地踩着碎石,赶来我身边,温柔地问我冷不冷,要不要把夹克借给我披上。”山上山下温差大,你每天出行应带条围巾,把脖子捂起来。“
我说不冷。老莫却像个啰嗦的老奶奶,看着我的眼睛,再次叮嘱我要注意保护身体。
老莫从早上10点接到我们,一直开车,载我们上山下山,从阳光灿烂开到灯火阑珊。一路上,除了不断提起宝贝儿子加德,老婆的名字塔玛拉也常挂嘴边。
一会是回忆蜜月旅行,带塔玛拉去迪拜浪漫一周,与海豚同游;一会是表扬塔玛拉心地善良,勤劳能干。老婆任教公立学校,课余时间担任联合国委派的特殊教师,去难民营为叙利亚孩子提供心理辅导。
老莫说,昨天因半夜接我们没睡好,今天感觉很疲惫。"本想睡个懒觉的,可加德6点就推我,让我给他倒奶。"
问老莫为何不是叫妈妈。
老莫说,妈妈每晚照顾儿子,很辛苦。周末就该爸爸当班,让妈妈睡个饱觉。
"我很喜欢照顾儿子的大小事的。半夜喂奶都是我做。男人嘛,就是应该疼老婆,帮她做家事。
今天周六,我陪你们一天了。待会回家后,我要陪我的塔玛拉去馆子吃好吃的。"
听老莫这么说,我好感动。我拍拍Dan的肩:"听见老莫说的话了吗?好好向老莫学习。"
我的黎巴嫩兄弟开车带我们上雪山转了一圈。然后,又介绍我们去一家山路边的乡村馆子品尝地道山野美食。老莫坐在木桌前,深情地说:“这是我和我的塔玛拉常来的小馆。”
山茶香气宜人,山民种的西红柿和黄瓜清脆又鲜甜,奶酪味道浓郁,大饼够劲道,烤鸡肉鲜嫩多汁,豆酱醇香绵软。
山风清冷地吹来,空气清新。尤爱沿途看见的黎巴嫩的国树,雪松,粗壮挺拔,木质坚硬,纹理细致,树冠呈三角形状 。黎巴嫩的国旗中央就印着一棵绿色的雪松图案。
黎巴嫩人口四五百万,而她收留的叙利亚难民已达两百万。这个地中海小国在自己饱经战火创伤之后,仍不忘悲悯众生,让人道主义精神福泽周边。
老莫带领我们穿街走巷,上山下山,从一座城市跑到另一座城市。一路可见持枪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论高山之巅还是城镇乡间,兵力的分布状态依然。不明究理的游客会紧张,但我们不怕,因老莫告诉我们,他爱这些保家卫国的大兵哥,"有他们在,我们才有平安。"
我用阿拉伯语同两个坐树下的阿兵哥问好。小伙子们给我逗乐了,笑容那个灿烂喔。
我希望黎巴嫩之行让小豆体会到,和平是多么的珍贵,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手中已握着千百万人渴望却不得的幸福。我也希望让他看到,友好散发巨大的温暖力量,即使是高度紧张戒备的阿兵哥,在友善面前也会露出阳光笑脸。
黎巴嫩,经历长期的战乱,宗教冲突,族群纷争,现在三面给叙利亚,巴勒斯坦,以色列包围,仍危机四伏。四十岁以上的人都经历过炮火的惊恐。可是,在如此混乱不堪的环境下生存的人们却很多表现出令人肃然起敬的淡定和安然。尤其是老莫带我们造访的基督教主导的山区和乡间,干净,整洁,宁静,安稳。到处静悄悄的,难得遇到几个人。偶遇的赏完山景返家的老太太,我一声Bonjour,老人家开心地笑了,优雅地以法文回礼,笑容慈祥又温暖。遇见的人们柔声细语,步履从容,温文尔雅,对我是很好的示范。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世界风云如何变幻,我要像黎巴嫩人学习,一如既往优雅从容地生活,温柔又坚强。
露西一家也利用春假返回贝鲁特探亲。我们约着在山间碰了面。坐在小馆,边吃边聊。我问露西,战争是突然爆发,还是事先会有预警,流言,让人们有个逃离的准备? 露西的先生轻轻一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毫无征兆。比如说此刻我们在这座山上喝咖啡聊天,忽然另一座山下枪炮响起。还有一种是,谣言四起,然后局势越来越紧张,一段日子后战争就爆发了。" 我不禁有点担心。问他们,如果战争突发,我们外国人往哪逃呢。 露西说有一次机场给炸了,道路全面封锁。谁都逃不出去。加拿大,美国派军舰救本国人从海上撤离。 Dan苦笑说,我们新加坡可没军舰停在地中海啊。 老莫看见我不安的表情,转身面对我,很认真地注视我的眼睛,深情地对我说:"Madam,不要担心。如果发生战争,你们可以躲进我的家,我用我的生命保证你们的安全。" 老莫话音未落,我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