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杂字】Espresso

嗜苦，似乎是成熟的标志。

最早对咖啡上瘾，是欧元没有普及在意大利还在使用Italian lira（意大利里拉）的时代。那时在欧洲游荡虽然过边境时只是例行公事地警察查查护照，但是每到一个国家都要在街上找到开间窄窄的带着铁栅栏的小窗口的exchange店里，递进美元法郎英镑马克换回当地的货币。意大利的里拉硬币和意大利的时装一样是世界上最精致优雅的，拿在手里沉甸甸欣赏，实在不愿意花出去。站在米兰大教堂前面街角上咖啡馆的柜台边，一个金色的200里拉的硬币可以买一杯小小的Espresso。镶银边的500里拉硬币就可以换一杯大杯加奶的capucino。但是千万不要坐下来，那是要另外要你几个硬币的。

Espresso的杯子很小很小，白色瓷杯，只有一个拇指高，拇指肚大小的杯口，下面用一个白色小碟托着。拿到手后，左手托着小碟透过香浓的咖啡香雾看到里面褐色的液体上面沿着杯壁漂浮着一圈细细的珠眼一般的白色泡沫环绕着一层松香黄色的咖啡脂，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指小心翼翼地捏着杯把托到鼻子前，闭上眼睛，微苦的浓香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鼻腔，虚着眼拢起嘴唇咂进三分之一，Espresso的浓郁苦香就会通过牙齿进入舌尖，沿着舌头两侧弥漫到两腮，唤醒口腔内每一个味蕾，之后又一层层扩散到口腔的上颚，直到在距离咽喉一点点的地方消散了。这期间会闭上眼睛耳朵口腔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奇妙的苦香味在口腔里面的旅行和变换，直到苦味变成甜味然后消散了，才能眯开眼睛，吸进一口气，不自觉摇摇头，像是遗憾这初恋的羞怯和短暂，然后睁开眼把剩下的三分之二Espresso一口浇入喉咙，紧闭上嘴，咖啡从舌根一路滑进食道一路留下苦热香的脚步，一直走到胃里，然后就会从腹部升起一股精神弥漫到全身……口中的咖啡味道还没有散尽，远处的米兰大教堂已经变得更清晰了。

那时每天早上攒一枚硬币去街角重复一次这样的仪式，是那些天在意大利的必修课。

后来有多少次去米兰、罗马、佛罗伦萨，每次依旧要喝几次Espresso，可是味道和感觉再也没有回到口袋里一共只有两枚硬币的年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