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1)
王小汀没想到,真的发生了人生倒带。
就在她病恹恹的第五百次走进同一座大楼打算开始自习的时候,迎面走来一身黑的型男,王小汀一瞬间有种错入黑客帝国或是黑衣人的感觉,毕竟在二线城市八环郊区的学校里实在很难见到如此犀利的男性。
王小汀走进电梯,其实他一般走楼梯,但今天王小汀从起床开始就觉得整个人虚弱无力不想说话情绪低迷,面对黑暗的楼梯间王小汀连五楼都没有信心在半个小时内上去。
电梯门正对着一面镜子,王小汀看见自己发黑的眼袋和泛白的嘴唇。
她想,明明也没有熬夜,早上也起的没那么早,黑眼圈算是怎么回事。
电梯门关闭的刹那,灯灭了。
王小汀一阵哆嗦。
然后她感觉到一阵失重,这电梯明明就在一楼,这楼连个地下室都没有电梯能往哪里掉?
电梯壁开始变得五彩斑斓。
王小汀看到自己在报名硕博连读的页面上点了确认键,看到自己大半夜的被手机屏幕映亮的刚被表白的脸,接着看到了自己高考后三天没吃饭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她的手指很冰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王小汀很没志气的捂住了眼睛。
这算什么,意识模糊么还是其实我已经昏倒在地上这都是我的梦境。
她再睁开眼,画面已经变成了在街上疯狂追逐的自己和家里的狗,然后变成了三年级傍晚看到的夕阳。
人往往在死亡之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难道其实我下一秒就会死去?王小汀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大脑的飞速运转和混乱。
下一秒又陷入一片黑暗。
电梯门开了,外面是一片光明。或者说是王小汀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三年级傍晚的夕阳。
王小汀又见到了那个在夕阳里的少年。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年少第一次心动,就是因为这一瞬间,夕阳里的少年,少年其实有点肉肉的,眉毛很浓眼睛却不大,穿着有些脏兮兮的中国传统运动校服,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头发,和今天校园剧里的男七八九十号尚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其实站在夕阳前的是王小汀,少年站在第四层的教室外走廊上,可能是王小汀的眼神好,也可能是她敢想,王小汀总觉得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夕阳和自己,也就因为这个瞬间,王小汀在后来的初中高中都不可自拔的一直喜欢着这个男孩子。
王小汀有点想哭,她能感觉到夕阳的余晖照在身上还有些暖意。
她想,这一切是真的吧,人间喜剧,我回到了三年级么。
她又想,人间惨剧,他喜欢上了我闺蜜,而我又要经历一次高考么。
王小汀直到初中毕业也没给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他的事,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这个男孩子手拉手走在校园的操场上,王小汀还咬着吸管听闺蜜讲自己的早恋故事。
“那天他约我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他就偷偷牵我的手,给我说他喜欢我。”
“晚自习逃课了,我们躺在操场上看星星,他手心全是汗。”
高中时候,男生和闺蜜已经分手,去了省会上省重点高中,王小汀曾经在高二的新年灌下半瓶红酒拿起手机就给男生发了表白的信息。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三年级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
高考结束王小汀曾经穿着自己最好看的裙子和男孩子在公园见过一次面,彼时王小汀正值高考结束后体重巅峰伴有恣意生长青春痘的大好年华,又在公园听男孩子讲了自己高中时的早恋故事。
“你笑得好难看。”
“有么?”
然后也就没然后了,生活不是电视剧,王小汀的学生生涯过得相当的单纯,每天上课听讲写作业,回家自习睡觉,连女孩子们青春期的勾心斗角,王小汀都站在休战区。
唯一的精彩可能就是王小汀过于肥胖以至于骑着山地车上学的她曾经穿破过数不清的裤子。
王小汀想,所以现在让我再见到他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闪回到这个节点。
王小汀愣神的片刻,太阳已经下山。她回头看到自家厨房的灯已经亮起,隔着糊了油烟的窗户,王小汀还是能看出来这是年轻的母亲。王小汀没有再回头看那个教室外看夕阳的少年,径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