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书店
查看话题 >还没存够25万移民希腊!不如先去这家岛上书店花5欧元租只猫如何呢?
去年年底高晓松的谈话节目《晓说》更新了希腊行,其中必然去到的有首都雅典,以及已开始被小众市场“嫌弃”的婚纱酒店旅拍胜地——圣托里尼岛。这样一种带上引号的嫌弃,也许累积于日常生活的琐碎中:比如早高峰地铁车厢里,身旁有人自顾自划着手机屏幕,贴近耳边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喵喵喵喵喵”接连不断,于是你撇了撇嘴、也掏出手机,翻过一条又一条“没有X元也能打卡XX?”、“只花X元竟然买到XX?”的种草攻略推送。百无聊赖终于到站,挤下地铁准备冲刺打卡,经过站口“25万欧元起、购房送移民”的巨幅广告,海报上不是神庙遗址也不是古剧场,正是已成为希腊地标的圣托里尼岛蓝顶教堂,匆忙中一闪而过……
消费主义操控下的流量文化,伴随着互联网的催化,在浮躁的当下,快速繁殖、营销裂变。类似于本文的标题,它们标着大大小小的价格,蹭着当季话题,只为迅速抓住眼球、埋下购买转换的种子;推荐产品要有力地冠上“最”、搭配形容词,并以感叹句开头、疑问句结尾,反之亦然——证明“它最近很火,你值得拥有”。
亚特兰蒂斯书店位于圣托里尼岛上有着“世界最美日落”的伊亚小镇中心,当高晓松满怀崇敬之心走进去,他说他准备找些古希腊的东西,一抬头看到《蒂芙尼的早餐》,于是就走了出去。遍及全球的流行文化吓跑了“打卡”的文化人高晓松。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在内容饱和的互联网,“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追寻自由、忠于自我,这样的故事泛滥得令经营这家岛上书店的初衷听着有些俗套:2002年,两个来自美国的大三学生,趁着在牛津大学交换学习期间,计划了希腊这样一场毕业旅行。在雅典呆了几周,他们随意搭了船,而目的地是开往春天的圣托里尼岛。带来的书很快看完,于是在某个酒后畅想人生、春风沉醉的晚上,他们决定要在这岛上开第一家书店。其中一位Craig Walzer曾到过巴黎在文坛久负盛名的莎士比亚书店,并热衷于那家独立书店的一切。
2004年年初的冬天,带着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行六人到达圣托里尼。在那场毕业旅行两年后的春天来临之际,他们如愿在岛上开设了书店。

2018年的春节,我平生第一次去希腊,在雅典呆了两天、定了到圣托里尼岛最慢的一班船,再坐车直奔北端的伊亚小镇。

除了日落、什么攻略也没做,而事实上冬天的小镇,除了时不时刮着的岛风,以及与旺季相比少之又少的游客,随意闲逛就好。满地都是午后冬日倾洒下的暖光,抬头看见了书店门口的标牌写着:“RENT-A-CAT €5🐱”。书店是坐落于地下的,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洞穴式的小小空间里,书籍堆满了天花板,这种充实而紧凑让我顿感幸福,现在想想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逛一家独立书店。借鉴了“莎士比亚书店”的理念,亚特兰蒂斯书店也有搭建在书架间的床铺位给来帮忙的朋友和兼职者。

假如高晓松没被《蒂芙尼的早餐》吓退,再往里走,他也许能找到他想要的关于古希腊的东西。书店大部分是英语文学,也有德、意、法、西、中以及希腊语的文学书籍,还有一些带着百年书香的古董书和供收藏的头版书。



When Fifty Shades of Grey became a phenomenon, he refused to stock it, despite repeated customer inquiries and the easy money it would have brought in. Instead, he created a “Sexy Books” section, overcoming skeptical customers with a slick hustle. “A couple would come in,” he said, “and the woman would say, ‘Do you have Fifty Shades of Grey?’ I’d say, ‘No. But have you heard of Georges Bataille? Or James Salter? Or Anaïs Nin?’ And then I’d look at the boyfriend and go, ‘You’ll thank me later.’ ”
后来查阅到Vanity Fair于2016年对于书店的报道,《五十度灰》大热那阵,虽然有多次被顾客询问过,Craig却拒绝上架此书,而是设置“Sexy Books”分类,还向询问《五十度灰》的情侣推荐Georges Bataille、James Salter、Anaïs Nin(对于情色小说了解甚少……自行去百度过了,感谢他的推荐)。


2005年,书店起步一年多后,迁至小镇的中心,因为这是间没人接手的地下室。同年年底,卫报登出一篇“全球十大最美书店”的文章,作者正是他们的一个朋友,于是亚特兰蒂斯书店被列入了文章、正式进入世界游客的视线。Craig在秋季开始了哈佛的双学位学习,其他人有的去了爱丁堡读书、有的回到家乡做了教师。
2010年,书店陷入盈利的困境。同时,Craig在哈佛学习快四年、却在临近毕业之际选择退学,处于低谷迷惘期的他,决定回到圣托里尼,途径爱丁堡、他看望了书店经营者之一的William,两人想到了将一些公版的短故事、文章制作成明信片大小的书,作为可以邮寄的纪念品,于是很快有了“Paravion Press”,迷你书深受游客欢迎。
书架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便利条,下面拍的这张是书店创始人之一William Brady介绍书店自己出版的周边纪念品。




这只名叫Maxie的猫和另一只狗(我去的时候没看到)是书店收养的,发现这只猫得先从她的鼾声说起。在读着书架上一张张字条时,听到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在书架背后,我找到了怪声来源于这只正睡得香甜的猫。


有的人见了咱家,常说什么:“像猫那样,多么快活啊!”想快活就快活呗,谁也没求你们那么蝇营狗苟的呀!他们自找麻烦,几乎穷于应付,却又喊叫“苦啊,苦啊”。这好比自己燃起熊熊烈火,却又喊叫“热呀,热呀”。
不禁想起夏目漱石笔下那只猫,仰望着肆无忌惮、呼呼大睡的她,那一刻我是由衷地心生羡慕。惭愧地是,作为一只庸碌的社畜,难得有时间集中精力阅读完一本书,写想写的字。按部就班的平庸使我很早明白自己既没有勇气仰望以文字为生的自由,也没有能力在满地六便士的人间谋取到25万欧元,开一家书架堆满喜欢的、想看的书的咖啡店也好,甜品店也罢……比起这些庸人自扰,羡慕一只午后打盹儿的猫显得合理、赤诚多了。


一边被Maxie分散着注意力,一边挑着自己想要的书和纪念品。买了不少:除了前面提到的Paravion系列的迷你书、柏拉图环保布袋,还有薰衣草精油(来自摄影师在希腊北部自种的薰衣草田),一本便携版的《莎士比亚四大喜剧》(被我用于费拉订的悬崖酒店拍照道具),一本儿童绘本版的《伊利亚特》(Printed in China 绘本漂洋过海、又被我带回了中国),一本企鹅精装的《道林格雷的画像》。




后来结账时,买了一百多欧元的东西,没听清具体数目,再询问时,Craig(当时还不晓得他是书店创始人)帮我免去了零头、让我一共给一百欧元就行,还问了购买的书是否需要盖上书店的章。


Walzer is 35 years old now, and his hairline is flecked with gray. The photos of him from the time of the bookstore’s founding depict a young man who, with his woolly beard, slight stature, and wire-rimmed glasses, looks like a skinny version of Richard Dreyfuss’s marine-biologist character in Jaws.
我拍到的Craig Walzer距离Vanity Fair这篇报道又过去两年,和描述一样发际已长出不少白发。除了Craig坚守着书店,其他的经营者包括最初毕业旅行同行并为书店命名的Oliver,散落在各地、均已结婚成家。


“I kept using the word ‘vortex,’ as in ‘We are going to build a vortex,’ ” he said. “Even at that age, I had friends from England, from the States, from Canada, from everywhere. And I thought, When am I ever going to see these people again?” The lyrics of “Bob Dylan’s Dream,” an early Dylan song about the transience of youthful camaraderie, kept turning over in his mind:
We thought we could sit forever in fun And our chances really was a million to one.
最初进书店我并没注意到,直到在柜台付款结账,我重新打量着四周,抬头看到拱形天花板,一个个曾从世界各个角落过来帮忙的友人的名字,随着书店一年又一年前行的时间轴,聚散离别,交织成一圈又一圈“可遇不可求”(a million to one)的漩涡(vortex)。



当我看到这里,发现了这个隐藏之深的玩笑:
“RENT-A-CAT"
—— It's a joke, people.

当我下定决心整理写出这篇时隔了一年的书店游记,从书店的Ins上才得知Maxie在年初永远地睡去,再也不会躲在书架背后打呼噜,或是睡醒后百无聊赖地穿梭于书架间,吸引看书的人拍照。
令人更意外地是,RENT-A-CAT的标牌就在前些天不知被谁偷走了。



在夏天露台会用于举办一些活动,比如电影放映、阅读、诗歌等。


没想到再看不到给我带来过美好下午的这只猫,但愿书店一切好起来。某天再到伊亚小镇的时候,依然想把午后的时间留在那里,错过日落也没关系。
参考来源:
https://www.vanityfair.com/culture/2016/11/the-trials-and-triumphs-of-santorinis-atlantis-books
附:圣托里尼的撸猫小贴士
看过《岩合光昭的猫步走世界》有一集介绍过地中海的猫,封面海报正是游走于爱琴海岛悬崖边的猫。
当地超市买来一盒猫粮,从伊亚到费拉,一路投食骗猫撸(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