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24小时不打烊的副食店,那么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件无法直视的事情。独自一人的时候,像丧失生存能力。六点钟穿着棉布拖鞋灰溜溜地下楼去买晚餐。 初春的天气里带着意犹未尽的寒意。月色凉如水,跌碎一地圣洁的光辉。晚风柔柔地穿过银杏叶脉,婆娑间整个世界安静地像个出神的少女。不远处绿化带里传来阵阵温软的叫唤。也许是我冗杂的碎步惊扰了它,惹得它一路逃窜,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瘦骨嶙峋的棕色小身躯,融入夜色中的速度在我看来如此诙谐。小区里约莫有70幢参差不齐的建筑物,每一层中都隐藏这寓意深刻的俗世内容。它与这座城市相生相克,又持有融入骨血的默契。从楼顶到地下室,18楼只要120秒不到的时间,但是人与人之间却隔着光年与光年的距离。善意,沟通,统统被锁在灰尘厚重的防盗门后面。站在三月的马路上,蓦然觉得自己和这只不知道名字的猫同病相怜。它去了哪里并不重要。天地如囚牢,它能逃到哪里去。而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窗外人间烟火,众生狂欢的余音不绝,肆意侵袭耳膜,虐夺人最后一丝祈求清净的妄念。绿色在消亡,自然在消亡,终日沉睡的意识也在无声地消亡。我把头埋在旧日的诗篇里,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我在散步中感谢,襟眼是有用的。因为是空的,因为可以簪一朵小花。我在簪花中恍惚,世界是空的。我热衷于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像迷恋一曲妙曼的乐,一件做工精良的旗袍,或者是一樽陈年花雕。乐此不疲地像个伟大的探索者,步步为营。远处冒出新绿的草地,在雨里含羞绽放的小花,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子夜星辰,落日余晖,飞机划过青空的抛物线,古寺,觅食归来的白鸟,晨风中的布谷声,云云。我惊讶于造物者的鬼斧神工。这些,都是它的殊荣。 我恐惧的只是,总有人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到底是哪里人。长久以来,我对家的概念模棱两可。出生地,是各类证件上的地址。人通过它被百度牛x闪闪地搜索,人肉。从2岁到22岁,哪怕你活的更长一点,三言两语就把你的人生剥削干净。所以我不能自私地给出答案,我只能说我出生在美丽的海边城市,哪里有人来人往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商业街。我不属于地方,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家是责任,承担,以及更多现在我所不能理解的。像是感冒时候发出的咳嗽声,你无法忽视。人在其中,以肉身抵御时间的荒蛮,回归生命最初的起点。 世界愈发安静。小区的车位满了,格子楼里面的灯光暗了。忽而想起一首年代遥远的歌曲,它是这么唱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风俏皮地穿过我的发梢,满耳温言细语,温柔的不像话。万物静悄悄地破土生长。 而我,一直在归来的路上。
2014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