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失踪了的男孩

故事时间:1998--2012 故事地点:西北某村 “人这一辈子到底可以藏下多少伤心事，可以背负多少不想启齿的悲伤，是没有人可以知道的。但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就像是我们看过的星空下的漫天繁星一样，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光芒的，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那些悲伤里藏下了多少想要逃离的种子，而在随着年岁增长中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便也有了机会选择消失的。” 一、小学快乐时光 天成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今天我给大家要讲的故事主人公叫，天成，属于天资聪颖，极其聪明的一个孩子。在我们的38线小县城里，从小学起，他就一直是班级前3名。小学人少，前几名不算稀奇，但也是我们那个小山村里被人人夸奖的对象，属于典型隔壁家的孩子。落后的农村只有稀缺的教育资源，加之放学后回家要干农活之外，免不了还要和小伙伴一起疯疯闹闹的，所以作业也就是基本在学校里完成的，并没有回家要复习和预习的概念，但他总是能拿高分。邻居家要求孩子起码要80分钟往上，各种威逼利诱，在能有零食和1块的零花钱还特让小伙伴簇拥的年代里，被放任自流的天成总是会拿到好成绩。小时候并没啥文学活动来丰富放学回家的时间，村里一个大爷家有副象棋，时不时会叫上人来陪他在院子里下上两把。4年纪时，天成碰巧路过，没事就在旁边围观了一下午，就问了几句大爷其中的走法规则。在陪大爷下棋的人走了后，意犹未尽的大爷连连叹气“哎，莫走莫走，再杀上两盘嘛，你看我正在兴头上，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直连赢你几把了，你走啥走嘛”，“该走了该走了，都让你连赢这么多把了，我还不走，家里娃儿他妈就要过来熊我了，你呀，也太上瘾了，走了走了，下次再杀”陪玩的大叔拍拍屁股走了。大爷正准备收棋盘，天成说，“伯，要不我给你两个下两盘儿，要的不？”，“你会？”大爷问，“我看了下，好像还可以，”天成回答到。大爷狐疑，心想这么个的小屁孩，看看就能和我下么，怕是要浪费我时间，但还是将信将疑的把准备收好的棋盘又摊开，摆上旗子来。嘿，没想到，第一局，天成还差点险胜，这让掉以轻心的大爷立马进入了对战状态。又下了好几局，大爷都赢了，天成在所有棋局里居然还胜了一把，给下棋多年的大爷眼前一亮。心想：这小孩子，听说脑瓜子聪明，这样看来是真聪明来着。天成还是偶尔会在干完农活，和小伙伴疯玩的间隙里陪大爷下棋。天成学的极快，对于大爷的下棋路数考虑慢慢掌握到了。暑假的时候，连着和大爷下几天，大爷居然越来越不是他对手了，这也让大爷的那些棋搭子大感兴趣，吆喝着要和这个小孩子一较高低。天成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去大爷那里下棋的，但凑着机会了，总有人想提前招呼他一声，让他去下个棋。就这样，一个暑假下来，那些大爷大叔们，都通通不成敌手了。这在年幼的我们看来，绝对是牛皮冲天的事，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二、生变故的初中 初中了，从一个破旧的小学到镇中学里，也就越发的显示出天成的聪明来了。他可能天生不喜欢学习英语吧，120的英语，英语刚及格，但并不影响他拿了第一名。其实这并不稀奇，但命运的残忍开始从这时显现出来了:他爸爸在他初一快期中时候受伤住院了，他拿到这个第一名其实是在耽误了1个半月，靠着自己在医院的自学，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拿的第一名，让所有老师惊讶的成绩。我们是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照顾父亲之余，自学，然后打败了其他每天在校学习的其他300来名的同学的。在我当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优秀的人很多的时候，这样的能力，就是绝顶聪明了。而导致最后他人生波折的祸患可能就早已埋下了，他耽误了初一系统学音标，打基础的时间，关于那些从句，英语结构，他并不能通过自己掌握到特别好的水平，这也就是后来许多年里，尽管他在英语上努力，但没有很容易拿过特别好的分数。同时他父亲受伤的隐患，是我一直以来认为彻底改变他人生的导火索。他父亲受伤，是酗酒导致的，而其中个别原因，让我感到无奈，暂且不表。故事中的天成，或许也可能就是你身边的某个人的影子，大可不必去求证具体是谁，但如果我们也曾见过这样的天成的话，请多一些理解。天成的父亲受伤后也便从没有工作了，他是靠着亲戚借钱帮助和学校里的助学金维持着上学的。他父亲仿佛被这一次的受伤夺取了生活全部的希望似的，一个壮年男子，就宛如一个充满气的的气球，在一个小荆棘面前，迅速干瘪了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再恢复过修补，也没有逆袭的惊喜，便也有了后来的我所知道的悲哀。也让我觉得，倘若人生给我一次机会去改变人生的轨迹，哪怕我也曾不平自己受到过伤害，但若能，希望上天把改变人生轨迹，赐予保护的力量能够给他。 在这样的日子里，小镇以蜗牛的速度改变，微薄的救济勉强够天成去应付便宜价格的饭菜。哪怕3年来不曾添过几件新衣服，还有一些是同村人送的，物质的匮乏，并不影响他总是在前3名里呆着，在大大小小的考试里，他也仅有几次没拿到第一而已。 天成在这时候还是特别爱说话的，也许是村子里并没有啥明显的贫富差距，小镇里也同样充满了一样家庭环境的孩子，从落后的农村来，大家都赤贫而快乐。这所镇中学是县里排名落后的，老师大多从条件更差的小学里挑出一些优秀的老师来讲课，也有凭着教书经验，把课讲的生动入理的，但多的是照本宣科，考试出来凭着参考答案里的解题思路给学生讲解的老师，我知道无法怪罪于老师。没有解题思路和答案的试题，有时候，老师都无法讲解出来，但天成会算出来，然后上黑板，讲给同学们听。同学们也都喜欢向他请教，较难的，问的人多了，他会等着好几个人一起讲，教会了后，有些同学看他辛苦，也就向懂了的同学请教。关于教育的平等，对于落后地区的孩子来说，那些讲课优异的老师，一直坚守在这所中学，没有向高中申请调离，就算是给在这里学习的孩子多一份希望了。这所学校里的孩子，大多是要历经2个多小时辗转到达学校的，其中有些需要徒步走2个小时离开大山上的家，顺着蜿蜒的山路来到学校，春夏秋冬，寒霜酷暑，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一个班里有条件不住校的也就那么2，3个人。中学里孩子的父母多半是双双在外打工，以便用辛劳繁重的工作换取微薄的工资，去支付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也就同这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的留守儿童一样，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同小伙伴们一起长大，更有甚者，读初中的他们其实是一个人在家读书的，因为没有爷爷奶奶，就算有，爷爷奶奶也有好些个儿子，早就已经分了家。我想，可能从上学开始就大多是他们父亲常年在外打工，而进入初中后，父母双双在外打工的孩子们，他们不会闹，不会哭，理解父母的难处。他们也曾有万般委屈，但隔着千山万水，在手机还是相对奢侈的年代里，也只能在一年为数不多几次父母打回来的电话里，听着他们嗫喏重复着: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莫打架，莫惹事，冷不冷，冷要加衣服，莫冻感冒了。就这重复的几句话，翻来覆去，每一次，也就这几句话。年幼的孩子们，哪舍得父母担心，抑或是早已意识到，和父母之间隔着难以逾越的交流的鸿沟，他们清晰的知道自己是爱父母的，但也只能无话可说，或者说，无法诉说，就用好的，知道了答应着，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附和，只是压着自己或许从未在意的心事。接电话时乖巧听话，以便让父母放心安心。挂上电话，他们依然是无忧无虑，和小伙伴们疯疯闹闹，蹦蹦跳跳的小少年少女们。 毁掉一个孩子的人生路，大概就三种吧，完全听父母的，完全听孩子的，完全的放任自流。完全听父母的，小孩子从小不曾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在父母的意志下生活，丧失自己的表达权。他们失去自我，大概从来都是父母想法的产物，仿佛父母的依附品，大多很难有很好的自我表达能力，一旦离开父母束缚，可能会信马由缰的发展下去。完全听孩子的，孩子的任何要求都去满足，他们丧失了对他人付出的认可，会习惯性忽视掉亲人的困难，没有担当，一旦踏入社会后，发现工作很难顺遂自己的心意，会采取撂挑子的形式。责任心低，自我处理问题能力差，甚者会躲在家里啃老，放弃承担家庭责任，全然不顾父母是否有能力继续长久照顾家庭，甚至会对再次迈入职场产生抗拒心理，并且对于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不问不顾，不会去体谅他人的苦难与辛劳，多半为自私自利，为己是尊之人。放任自流的孩子，缺少自我管理和约束，缺少人引导，如果在外界物质的刺激下，容易爱慕虚荣，也易走上一些歪斜之路。其中不乏有走偏路的，有且不限于会变成一个喜欢偷偷摸摸的小孩子，会去偷自己觉得漂亮好看的东西占为己有或者变卖；甚者说不懂爱恨，与他人发生关系，经受不住他人的小恩小惠，或甜言蜜语；也可能会利用其自身女性身份，从而获得收入；更甚者，会有争强好胜的时候，下狠心伤人，从而使自己有牢狱之灾的，就算未到刑事责任，也会使对方受伤不低，从而离开了学校。 哪怕不曾有这三种情况，落后小镇里未曾上高中的人极多。初一入学的时候一个班70来人，而到初三升学的时候，一个班级里剩下20来人是很平常的。这样的责任我想不必去指摘孩子不曾努力，因为其中不乏有聪敏的孩子，但他们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未曾踏入到高中校园。很多人，从离开初中校园起，也便成了茫茫人海中里，在各种各样的工厂里谋生，做重复的没有操作性的工作，像一颗螺丝帽，辛劳，加班到9，10点。无论上什么班都是值得尊重的，而每一份工作也都需要做。但是，我只是想，倘若那些不是因为学不进去却最后辍学的40来个孩子，能够有多一分引导和照顾，或许他们的人生会多一种选择，多一份可能罢了。他们也能不用从一个12.3岁的孩子就过早的必须去体验着人世生活的心酸，大多在以后的人生选择上变得狭窄。一辈子太长，要去体味的辛苦太多，不用那么早，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也不用那么早的将从小就有的心酸连同生活的艰难，一起携裹，压进自己的肚子里去，让以后的生活里逐步添加无奈，都大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 以上三种孩子里，依然有能成才的人，但他们，走过多少自我克制，自我鼓励，自我调节，自我管理的日夜。也许被放任自流，使得他们更看重同朋友的关系，他们知道家人在哪里，也深爱他们，但甘苦也就只有朋友知道了。他们谨慎地选择能走进心里的人，和气而不失礼貌的对待主动靠近自己的人，容易对他人心怀感激，一旦打开心扉，哪怕是极小的事情，他们都会感动，会加倍回报，在受过伤后格外谨慎，不会再轻易尝试，善于察言观色，感受情绪变化。 三、高中岁月 我们的天成以优异的成绩从初中毕业，读高中了。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他英语只考了79分，但是，他竟然拿了全班第一，7门功课，除了语文和政治不算前几名以外，其他几乎第一。在全级2300多人中，真的是令人震惊的成绩，连同一些高年级的人都有耳闻，啧啧称赞。虽然小县城的教育不算好，但也是每年有300来名学生考上一本的，其中不乏有浙大，西交大，西北大，川大，山大，中海洋，中山大学这些叫的上名字的知名大学的。高一这一年，天成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在年级前10里呆着。学校为他联系了一名定向资助人，学费减免，但还是差生活费的。他总在向各种亲戚借钱中，而当时，并没有人有那个能力在养家糊口外能容易地拿出钱来帮他，所以他在坚持好好学习之余，免不了为金钱发愁。高二分科，天成选了他喜欢且擅长的理科。 后来的高中生活里，不甚了解，只知道他父亲酗酒多年，伤口没有完全愈合过，很久前竟拖着一条腿走路，种些勉强吃饭的粮食拿着国家发的低保，走1个多小时去山底公路旁的小卖铺买酒喝。后来村里有了小商店，隔三差五的去买酒喝。 四、从大学里主动失踪 再次知道关于天成是他高三毕业读大学了。他被录取到了本省排名前5大学里的好专业，学计算机。但这对于他来说，算不得好成绩了。后来零碎的听到村子里有人说，因为他高三迷上了打游戏，高考前3个月里，已经基本不去上课了，天天去打游戏，所以最终没有考到更好的成绩。这是他的选择，虽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足够好的成绩，但对于寄予他厚望的人来说，终究还是失望了。 我是从与他亲近的小伙伴口中得知的，他大学逃课严重，经常打游戏。大一学期末竟有3门需要补考，大二开始他不去上课已成家常便饭。沉迷游戏，被学校记了大过，大二下学期末竞然高达8们功课需要重修，学校决定了他留校察看，再读一遍大二。村子里自从他读大学后对他的消息就无从得知了，无人知道他居然会需要重读。重读了大二上学期，他依然像往年一样，凑着在亲戚家过了年。直到第二年暑假，学校老师辗转联系到了他家里的一个亲叔叔，从老师口中才得知，第二学期他就报了开学，基本不来上课，并且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他说请假回来照顾病重父亲，会好好自学参加期末考的，班主任是知道他家里父亲的情况的，便没多问。他叔叔知道他并未回来过，那么他就是失踪了，是主动选择好了失踪，断了和所有的联系，社交网络再也没有更新，也无法联系上。 就这样，天成失踪了，就像是许多突然消失在我们生活中的人一样，再无踪迹，没有任何消息了。他叔叔尝试过报警但无法立案，需要他父亲去走各种手续，但他父亲显得异常漠视与无关紧要，且他这种明显刻意逃避的情况，警察也无从查起。 失踪了，我是后来在读一篇关于日本生存状态的文章里看到:出于各种原因，在日本，发生重大的事件里，会有些人选择主动消失，他们并未在这场事故里丧生，但就是开始隐匿起来，也就是主动失踪，抛弃现有的生活，重新选择新的身份和生活环境。他们的亲人在事故之初多半会特别悲痛欲绝的报警，而在当警察明确告知他们，失踪这一行为是自发的时候，便也放弃了寻找。我是无从体会，这些主动失踪的人是抱着什么目地选择放弃一切重新开始的，我也无法体会他们的亲人是如何看待他们选择离开的事实的。我也无从得知，从小自律克己的天成，是因为大学里更加昂贵的花费，还是与周边同学的差距，抑或是，更大的世界里，让他在其中更加看到了自己物质的匮乏，或者说，是游戏世界显得更加简单纯粹，过分令人着迷，还是这么多年来，压抑的自己，缺乏的爱和关心，与周边同学，与所在环境里，自己显得格外窘迫？还是说，承担了多年的期盼，而不能完全如期待的眼光，考上更好的大学，每次听到别人对他没能考取更好大学的叹息，令他感到格外刺耳？还是说，他自信可以放弃在学校里学习，在他眼里看来继续学习是浪费时光，不如放自己到社会里拼搏，抑或是选择一个新地方生活，忘却家里父亲这么多年的所做所为，让人失望，勇敢大胆的自我选择，可以选择自我构造的新的身份和生活，以便没有人真实了解他的过往，从而能够获得心灵上的解放，我都无从得知了。 但是，我懂，我懂那种孤独。像是放逐天际的星星，在旁人看来靠近，有人陪伴，但其实是孤独苍凉总在心头的。所以他有资格 选择主动失踪的。这么多年来，无人陪伴，照顾，不曾有机会叫妈妈，不是男孩子就该被放任自流，野蛮生长的。每一个孩子，生来都需要被爱与呵护的，他可以不用哭，但他笑也需要人陪的。他的荣誉，成长，努力，都是需要有人见证，给他鼓励和肯定的。人这一辈子到底可以藏下多少伤心事，可以背负多少不想启齿的悲伤，是没有人可以知道的。但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就像是我们看过的星空下的漫天繁星一样，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光芒的，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那些悲伤里藏下了多少想要逃离的种子，而在随着年岁增长中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便也有了机会选择消失的。 天成, 只愿你，在新生活里，多一份幸运，多一份快乐，可以学得会放自己自由，按照自己心意而活。生活少为难你一点，少一点波折，能多遇到一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给你温暖，安定，多一丝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