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谈资
初稿,手打,闲来无事,写写
刚到上海的时候,租房,慢慢的知道是二房东。房子里共三个房间,我住下之后还有一间空着。不久,二房东拉过来一个老头,短发,满脸沧桑。以为他会住那第三个房间,最后竟睡在了厨房。二房东解释说人家没钱租房,大家当做个善事,给他一个容身之地。白天我去上班,有时候会看到他还在厨房睡着,有时候已经不在了。下了班也是,有时候他已经回了,有时候还没。每次,他的晚餐都很固定,两个鸡蛋加一瓶酒。
是个奇怪的老头,但也很安静,晚上从不打扰别人,喝了酒就安静的睡下。有时晚上要用厨房了,他会礼貌的说一声“不好意思我先出去”。就这么半个月还是一个月的,算是有点熟了,问他到底什么情况,他一一解释。
原来,他是从日本遣送回来的。八九十年代偷渡去了日本,一住二十多年,酒后闹事,闹到警察局,被发现没有护照,遣送了回来。他是沈阳人,遣送的时候先来了上海,后送回了沈阳。二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对他而言,连物都已经不是曾经的物了。他的父母早已过世,二十年杳无音讯,父母只当他死了。有个姐姐,房子留给了他姐姐,也换了住处。姐姐也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孩。所以他办了身份证之后,来了上海,被二房东发现,以为奇货可居,没想到是个没工作的。我们问他,怎么想来上海的啊?他说,哎呀,中国发展的太快了,自己在日本呆惯了,感觉上海比较像,在沈阳呆不下去,就来上海看看。
谈话间感觉不到一个老人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他不成功,又或许是他呆过日本,流露出的只有“中国变化太大啦”。一方面我们窃喜,感叹自己能目睹中国的发展,他却像个乡巴佬。另一方面也想带入自己,到他身上,他的父母,他的姐姐,想着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会是怎样的感觉。回忆往事,二十多年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二十多年后回来了,却再也看不到了。或者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姐姐,二十多年后你我都满头白发了。
有点吓人,有点唏嘘。
后来我奶奶过世,当天中午还一起吃了饭,分开后不到半天,突发脑梗,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我并没有哭。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回想起来,可不就跟那老头一样吗?只不过是将二十几年折叠到这大半年,半天。当初以为会是多么难过,该会大哭一场吧,可比起难过,更多的是震惊,而后是感叹人生无常吧。
贾宝玉读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时候,哭了,薛宝钗在旁边一笑:“这可是悟了。” 我大概永远也达不到“悟”这个境界吧,不然该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