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学之路·学前班与小学篇
作为一个1991年出生的标准90后,而且还是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与城镇之间的90后,我的求学之路的确跟现在“城里”的孩子有很大不同,或许跟那时的“城里”孩子也是迥异的。
刚上学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上学,我为什么上学,还有我要上多久的学。一起都没有人告诉,一切都没有人指导。
学前班与小学
现在还记得那个天气沉郁的早晨,没有风,没有阳光。奶奶带着我从家里出发,在去赶集的路上,走到村大队部门口的时候把我放下。姥姥正好从另一条村子里赶过来,又把我带进校园。姥姥还穿着凉草鞋,衣着也有点清凉简陋就带着我去报到,交费,注册。然后,我就可以去上学前班所在的教室了。那是只有一年的学前班,之后就是小学一年级。而姥姥也在帮我办好报到的事后,就继续回去忙农活儿了。我到长大以后才明白为什么这样安排。
在那间教室里,我看到了同村的伙伴,也是后来结伙在放学路上欺负我的同学。我也看到了两个明显比我辈分大,但年纪却和我差不多的两个舅舅,都挤在同一个班。在那间宽敞却黑暗的教室里,我坐在最后一排,每天听着不知所讲的内容,做着不知道什么含义的作业,过着单独甚至孤独的日子。
城里应当3年完成的幼儿园,在农村1年的学前班里就完成了。那年我应该是6岁。
小学一年级开始了,还是那个校园。三排瓦房围成一个院子,朝北一座大门将院子锁起。一年级应该还是有点阳光的。天气也比较热,趁着下午下课间,我们都跑到学校后面的水库边喝水,也不怕肚子生虫。那时候农村,没有工业,也没有污染,河里的水都清澈见底,可以直接喝。那时候也会在收割完稻子的田里踢足球,一直很破烂的足球,乱踢一通,但是大家都踢得很开心满足。当然,上课还是听不懂的,语文作业里的反义词填空,我把“马虎”的反义词填成了“牛羊”,老师在骂我的时候都会忍不回捧腹大笑。至于数学,更听不懂了,教我们的那位老师(LNC)后来据说月薪资只有几十块钱,而他应该是个一直在村里教书,默默奉献教育一辈子的老头,我还是不知道他每天在黑板上讲些什么。那时候学习好的,貌似就是那些住得离学校比较近的几个女孩子,而我那时就是一块木头。
那个时候,我总是流鼻涕。每次去姥姥家,吃饭时,姥姥就叫我去门外擤一下鼻涕。然后把手往木柱子上一抹,回来继续吃。跟抹鼻涕有关的,我记得一件现在想起来让我极度后悔的事---那就是一位叫WY的女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我把自己的鼻涕抹在一位没能及时完成作业的女同学的脸上,而我真的大步流星走到讲台上这么做了。现在还记得,那个女同学惊恐和羞愤的眼神,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兔子。而那时候的我却不知是非善恶,感觉被老师点名安排任务了,还无比自豪。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真的是如此无知,如此愚蠢。其实我认识那位女同学,只是不熟。她姓Z,叫ZJ,是姥姥一个村子里的。她有点黑黑的,人也老实,干活儿很勤快,每年春天她跟她妈妈都帮姥姥家茶园摘茶换生活费,所以有点印象。后来,那件事发生了没多久,她妈妈正好在姥姥家做事,我们遇到了。她似乎没有责怪我,只是轻轻地问:“老师让你做的事,你就一定能做吗?”我一时语塞。整个小学,我学了很多,也忘了很多。但那句话,我到现在都还没忘。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我能懂点是非,哪怕是人情世故也好,那个女孩儿会不会在小学就不中途辍学了,然后拥有另一个更明亮的人生呢?如果有机会再碰到她,我一定要向她说声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也不能挽回什么,甚至不能减轻我内心哪怕半点自责。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同班同学XDL,也是我大姨的女儿,小巧玲珑。她出生在农历冬月里,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一天下午上课时,那个叫王燕的老师很突然地闯进教室罚冬丽站起,好像是因为她家人没有给她交学费或者还是她的弟弟出生,所以就被班主任体罚了。不然,老师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惩罚这位漂亮乖巧、冰雪聪明的我的妹妹。我知道那个时候我也会喜欢异性了,开始是喜欢妈妈,而妈妈却很长一段时间不在身边,我也开始喜欢她了。再后来,她就没有怎么来上课,我们自然也没有怎么一起玩。听说她得了肾脏炎,那个时候在农村还是一个大病。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放学路上。夕阳斜下,他爸爸骑自行车载着她,而她却被一条围巾包住脸坐在后面。我追在后面大喊,“DL、DL.....”她都没答应,也没有回头。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的还有她的父亲。我终究还是没有再见她一面,听说她被埋在村里路边的一座山头上,而我始终都没有找到。坟头应该没有碑,而我的心里却有太多缺憾。多年后回想起来,那种感觉就是像失去了至亲的爱人。
班主任WY做我们班主任一直做到三年级开学没多久,应该是国庆长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之所以记得这么牢,是因为在那个长假前她罚我抄写语文课本后面的生词十遍。而放完假回来,她却不在,我做完了的作业也终究没有地方可交。在那个新教室里,我迎来了给我发人生第一个奖状的老师,姓M,他约莫三四十岁的光景,白皙痩削的V字脸,鼻子下面留着小八字胡,充满生气。他教我们社会课和语文课,有时候还给我们上音乐了,比如那首《粉刷匠》就是他教会我们的。虽然带时间我们也不长,但是一直夸奖我们,鼓励我们。最鼓励我的莫过于给我发了一张奖状,乳黄色背景,绿色的框饰,那是我小学唯一一张奖状。后来搬新家了,那张奖状也永远地留在老房子的墙上。墙后来坍塌,奖状埋进土里,回归自然。
2002年,我哥哥满十三周岁,我们在老房子里摆完十三周岁的酒席,就搬到了镇上。而上学却还在村子里,每天都要走好远的路。记得有一次,天下着雨,吹着冷风,我打着伞一个人走在上学路上,百般孤独与无聊。忽然,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回头一看好像是M老师,果然是他。我还没来及招手,他就认出了我,把我一路载到学校,路上什么也没说,而那时我内心暖极了。
四年级,可能影响我一生的老师出现了。年轻的女老师,她叫CCX,短发,染了栗色黄。她刚从师范院校毕业,似乎脾气比较暴躁,性格严厉。最开始教我们数学,可她提问的时候,发现我们下面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气得直拍讲桌。然后,改教我们语文,发现情况似乎好点。而慢慢地她也发现我的积极,默写生词总是都能写对,课堂上回答问题也凑活。后来索性拉上我,以我为主力,一起为“下来”检查教学工作的教育局领导上了一节语文课,她说后来评分85分,比较高兴。那篇课文我现在也还记得,叫《古井》。自此,我的语言天分(如果算有)被她发掘了,但是数学却一直尾大不掉,因为从学前班到四年级,我的数学课就一直在听“天书”,自然好不到哪去。LNC的数学课我没听懂,可怕的是她女儿LHM继续教我们数学课,我依然没听懂。
C老师对我的影响其实并不光在课业,而是在做人做事。那时候,为了提升我们写作文的水平,她拿自己的不高的工资,从县城里的书店里买了几本作文书给我们发下来传着看,其中有一本就是她亲自交给我保管的,只是后来转学又升学就不知道书去哪儿了。那时候,每逢放假,她都会嘱咐我们给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学会为父母分担。那时候,她也教导我们要诚实不要偷别人东西。
在诚实这件事儿上,我觉得那个下午应该深深地触动了我。搬家后,家里有了第一台彩电,这时候我也能看得懂电视了,就开始迷上看电视,看到作业都忘了做。那个下午语文课,她检查作业检查到我,我一想到我没做自然后果很严重,于是就撒谎没带。她却不信,让我把书包打开,我难为情地打开后,她冲书包中取出我的练习册,翻了翻。厉声问到:“为什么撒谎?为什么没做?为什么没做还不敢承认?”我哑然。她可能真的对我期望很高,而我那次也真的伤透了她的心。她气冲冲地把我拎出教室,骂了我几句,让我在门外站着,然后她就进去检查其他人作业了。当我第一次被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被批评,羞愧难当。站在外边给了我一个机会,我趁她在屋里的时候立刻撒腿跑出了学校,一路跑到学校旁边的山头上。那天下午阳光明媚,多雨的秋季已经到了尾声,树叶发黄开始落下。我在那个小山岗上趴了一整个下午,看着山下的学校,想了很多很多。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地逃课,变成坏孩子,感觉天都塌了。风冷冷地吹,而我的内心很无助。我已经忘了这件事后来陈老师怎么处理的,她似乎并没有惩罚我,经过这件事后对我和我们也都温和了很多,经常来点鼓励,告诉我们城里的孩子不一定比我们强到哪去。我们听了很开心,学得也更用力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其实那天陈老师还派人出去找我了,但都没有找到。
不知道怎么地四年级下学期,陈老师就突然消失了。是另一位一只眼睛失明的也姓C的老师教我们语文。他叫CSD,是个老教师,和我姥姥一个村子。不知道怎么地我就成了这位C老师重点针对的对象,可能是上课回答太积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有一次还居然在讲台下面,我被他亲手推倒在地上,瘦小的我立马起来,一点没哭。他各种训斥,不明就里,我也没听。他让我把题给大家抄黑板上,我在大热天汗流浃背地站在椅子上写,照做。如果说上一个陈老师只是动动“冷暴力”,而这位陈老师就是施展“热暴力”了,这个小学生涯圆满。而我在小学五年级便转学去了镇上的中心完全小学,自此和那个小学没什么瓜葛了。
新的环境,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我的语文依然比较好,数学还是一团糟,不过在WW老师的教导之下,也能考个70多分了。和我一起转学的还有一个原来的同班的女同学LZD,她学习比我好,长得也漂亮,那时候又偷偷喜欢她,或许从小学一年级做同学开始就已经有点感觉了。后来,我还和她是初中校友、高中校友。高中都在隔壁班,但见了面却没什么话可说,她也似乎更缄默,没有以前开朗。
2003年,非典放假40天,假期结束就直接考初中。幸运地是,我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