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精彩程度堪比电影的真实事件?
查看话题 >“短发贾玲”和“长发许君聪”的故事新编 | 《查某人》

文_戴日强
(1)
“天香”是洪濑小镇周边乡村春天时举行的一种春祭仪式,已传承千年,每逢天香村民便前往庙宇里抬佛轿游境,各家各户在家门口供奉“果合”或“三牲”迎接,其他村民们举香、执旗一路随行,沿途敲锣打鼓吹笙,放铳枪燃鞭炮,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游境队伍里会有“龙阁”、“拍胸舞”等民俗项目,也会有有众多穿着汉服饰的舞女翩翩起舞,有趣的是在舞女的队伍里会有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女式汉服化妆浓妆的男人在里面领舞着。
那可是九十年代闭塞的洪濑小镇,大家没有反感这个跳舞的男人却为他鼓掌喝彩着,跳舞的男人真名叫阿丙,小镇的人们习惯叫他饼花。
饼花虽然在天香的活动里博得人们的喝彩但现实生活却是另外的处境,处处受到别人投来的鄙夷眼光,他三十多岁也未娶妻,找不到工作,没有朋友亲戚也不愿跟他往来……
这都是因为饼花的世界观跟小镇的人不一样,从生理上说他是男人,但他却认为投胎的时候阎王爷把他性别弄错了,他应该是女儿身。
虽然没有正式的工作,但饼花也不是肮脏的流浪者,他总穿得很干净,经济来源就是帮贫穷的村民做做媒人,九十年代的小镇各村落,村民基本过着日出耕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消息非常不通常,饼花经常四处溜达,哪家有女初长成他比谁都清楚,靠着这些换点柴米油盐竟然没有被饿死。
虽然饼花看起来无所事事,其实偏爱艺术,他每天都很早起来跳舞,他天生就是一个舞者。
饼花说要回到唐朝,在大唐的宫殿里跳霓裳羽衣舞。
然而只有在民俗节日里小镇的人们才会为他鼓掌,平时大家都远远地躲着他,更不会欣赏他的舞蹈。

饼花真是洪濑小镇的一大传奇,当然,小镇还有另外一个传奇,是一个名叫秋香的女人,一般叫这种名字的女人应该是让人想入非非,然而小镇的秋香偏偏反着来,看到她尊容的人都不愿叫她真名,而是称呼她为“大鼓香”。
之所以有这个外号是因为她很胖,整个身体像个鼓。
大鼓香是杀猪仔,通俗讲就是“屠妇”,闽南人称屠夫为杀猪仔。
她杀猪很有一套,别人庖丁解牛,她杀猪刀分蹄,你去买猪肉她全给你切好了,按斤按两童叟无欺,蝉联了小镇菜市场五届诚信待客楷模大比拼冠军。
所以大鼓香人缘很好,再加上她吨位高,菜市场有什么冲突都经常找她来主持正义,大鼓香虽然乐意助人但却不怎么开心,因为她性别千真万确是女,可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女人,大家都觉得她比爷们还爷们,永远是一头比男人还短的头发,而且杀猪刀一出,英雄不问出处。
没有人愿意读懂大鼓香的内心,她真的很想当回女人。
(2)
时光回到八九十年代。
年轻时候的饼花很困惑,他内心深处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女的,所以他要穿女装,那个年代的男人穿着女装过街,真的就像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一样。
饼花还不死心,为了证明自己是女人,他还坚持上厕所要进女厕所,平常进村里那种男女隔开的茅厕还好,有几次尿急他竟然也进了公厕的女厕所,引得厕所里阵阵尖叫声,他直接被几个妇女撕了出来,遍体无一处完整衣服。
有一次饼花跟一大群立马横刀挡在女厕所门口的大妈说有人解释自己是女的。
然而看着他如坦克碾过的胸膛以及帐篷也兜不住下半身,谁信呢?
饼花不服气还是坚持进女厕所,结果不光被打还让这群大妈按进了尿里。
不得不说饼花的世界观是紊乱的,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这样戏弄他,他确实生来是男儿身,但为什么他心里偏偏住了一个女人,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女人,但只是他自己认为。
年轻时候的大鼓香当然不是杀猪仔,哪个少女会去杀猪,哪个少女不希望自己养在闺中。
但是大鼓香从小就有一个怪毛病,就是喝水都长肉,从小吨位就赢在起跑线上,圆鼓鼓的显得特别占空间,再加上理着一头寸短小平头,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不时还擦拭着溜下来的鼻涕,脚底终日趿着人字拖啪啪作响,根本跟一个小巧可爱的小女孩子扯不上关系,所以大人们都把她当做一个憨男孩对待,整天呼来呼去、捏来捏去。
而四邻的小男生们成长过程就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打大鼓香,所以揪头发、书包里放昆虫、泼脏水……各种欺凌的恶作剧充斥着她的成长。
大鼓香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但是没人把她当女孩所以她一直自卑,即便是自己长大后基本有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架势,她依然不敢反抗,因为只有男生才以暴制暴,女生是受保护的。
她本以为到了学校会得到老师的保护,哪知道老师也讨厌她,经常罚站不说,有一次她去女厕所,竟然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女孩子哭着告到学校去,说一个男流氓进入女厕所,为了避免更多骚动,老师只能私下禁止她进女厕所。
可她明明是是女生啊,怎么还不让进女厕所,她总不能进男厕所跟男生一起站着尿尿吧?
更郁闷的是每次她进女厕所总有几个女的堵在门口不让进,她也是尿急了,一把把三个女生推开了……哪知道这事捅到老师那,又是她受罚,她当然据理力争,结果老师还是以拳击台为例子,说她是班上唯一的重量级选手,怎么可能被轻量级选手欺负,大鼓香气哭了大吼了老师一句,哪知道老师一点都没心疼她,一巴掌呼了过来。
从此以后大鼓香就放弃了学业在家帮忙耕种,再大点后就挑着农作物到菜市场叫卖。
大鼓香除了身宽体胖外还有一个技能就是嗓门大,菜筐着地扁担一放,她起身站立,双脚笔直没入整个圆鼓鼓的身体里有如泰山般沉稳,手臂一伸嘴巴仿佛雏鹰一样在肉鼓鼓的脸蛋里破壳重生,那声音简直只有会狮吼功的包租婆能媲美。
所以大鼓香的叫卖声是整个菜市场响亮的,直接盖过了旁边村委会整天播报的“三个代表”。
因此大鼓香的卖菜生意还不错,但是也遭人烦,你说一个人肉喇叭整天在菜市场回荡多少人受得了,所以四周的小商贩没事就过来欺负下她,连镇里的地痞流氓也听不惯,那时候大鼓香的小学同学是流氓头头,因为人瘦得跟竹竿似的所以大家都叫他瘦猴,为了证明自己虽然瘦但是很能打他还专门给自己弄了一段出场白叫“虽然瘦得像猴,但全身都是拳头。”
每次收完保护费瘦猴总是带队过来捣蛋下,这个她倒是从小习惯了,捣蛋欺负后大鼓香还能继续卖菜,最要命的是各种城管临时工,他们不光没收你“作案工具”,你去争抢他们还打人,每次看到三两城管临时工光临,大鼓香就化身为地球上最灵活的胖子,挑着扁担就狂奔出去,不过没跑出两百米一定是被抓到一顿暴打,这里打完了回家菜和箩筐都不见了接着被父母打,找谁说理去?
大鼓香觉得这个世界容不下她,她想到了死,一了百了。

(3)
想死的人除了大鼓香还有饼花。
自从上次想进女厕所被人按进尿里他依然义无反顾要进女厕所,最后搞得镇里的公厕都有居委会大妈提着扫把守着。
饼花很轴,他就是要以进女厕所为标志来证明自己是女儿身,但是没有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大家更加唾弃他,所以饼花精神世界更加紊乱,所以他想着自杀了事,希望下辈子投胎能投胎成女人。
饼花的自杀地选在了镇里最深的东溪,从旧桥上跳下去准能死人,一大早饼花就梳好头发涂上胭脂,穿上只有在春祭才会穿了汉服,走在路上大家还以为他最近改行“哭丧”。
对于饼花来说,跳舞是一种仪式,春祭是献给神明的仪式,自杀则是生命的仪式,他想起当年杨贵妃马嵬坡上最后的一瞥,她给李隆基跳了最后一段霓裳羽衣舞,她用舞蹈来诠释最后的爱恋,饼花觉得自己也要在旧桥头跳一段舞,献给生命最后的尊严,他在抗争,抗争这个世界的人伦,抗争上苍对他的不公。
他飞舞了起来,人生最后一次舞蹈饼花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自在,仿佛只有在舞蹈的世界里他才不用在意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只需要舞蹈,舞蹈,跳到筋疲力尽跳到死去……但是还没跳两分钟就被几个大喇叭喊醒了,抬头一看眼前竟然站着一百多米的人群,原来桥头来往的路人和板车、三脚虎络绎不绝,他这几分钟的舞蹈占据了整个桥造成了连绵几百米的堵塞。
饼花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还是想跳只是还没跳出几步不知道绊到什么整个人直接扑往东溪,他内心里一百个骂娘,本来是想以舞蹈方式献祭结果这样稀里糊涂地自杀了,以后碑文上要怎么写?一不小心绊倒掉溪里死掉,这一点都不壮烈啊,会不会被镇里的小朋友们鄙视尿他墓碑?不过他想想自己没有后代谁来跟他立墓碑,估计草草埋掉,想到这里饼花还死得有点不甘心。
咚一声,软绵绵的,跟掉进棉花糖一样,饼花心想是不是死后到了天堂,坐上了筋斗云了?
低头一看并不是坐在筋斗云而是在一团肉堆上,确切说是一个肥胖的人身上。
毫无疑问,在整个小镇能称得上肉团的人只有大鼓香,所以饼花此刻正坐在大鼓香身上。
原来大鼓香也是想着来东溪自杀,她选择的方式是走进水里让自己淹死,但是走到一半时后悔了,觉得这样的死亡方式会让列祖列宗抬不起头,可当她放弃往回走时天上砸下了一个林妹妹,大鼓香还没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就被砸晕了。
醒来后大鼓香本来想找饼花算账但是一看他的样子就笑了,饼花也笑了,虽然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但是对方的名气他们都有耳闻,看了第一眼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小镇的一朵奇葩。
于是黄昏的东溪旧桥下的桥墩,两个人并排坐着相互诉苦。
竟然发现两人有太多出奇的一致,从小被欺负到大不用说,特么有意思的是两人都想进女厕所而进不得。
聊到这两个人决定结拜金兰,她叫他大哥,他说不行,得叫姐。
他叫她妹,她说从来没人把她当女人,叫她弟好了。
两人大笑。
因为他们兄妹俩,不,姐弟俩经常被欺负,于是他们决定结成女子天团向这个可恶的小镇反抗,反抗的方式当然不是造反,而是证明自己是女人。
确切说是饼花找回女儿身,大鼓香找回女人味。
两人小镇最具传奇色彩的奇人一拍即合看到有把生锈的菜刀拿起来就准备歃血为盟。
大鼓香二话不说划破手指,轮到饼花他却不敢划破手指滴血,他害怕。
大鼓香大骂姐姐无能,把他按地上直接代劳了。
一阵杀猪声……
结束后饼花吸着自己的小指指尖说弟弟你拿刀的姿势很有大将风范。
末尾,饼花决定跳一支舞庆祝,大鼓香说你跳舞的样子很好看,跟那个什么似的?
饼花反问是仙女吗?
大鼓香说对,就像是戏台上的仙女。

(4)
经过大鼓香的点化,饼花决定去戏班子探个究竟。
在闽南一般到了重大的“佛生日”都会请高甲戏团来唱大戏,八、九十年代乡镇里没有其他娱乐,因此戏班子正直巅峰时期,一大早他们便在稻田上搭起戏台,四周的小孩子闻声赶来围着戏台打闹。
发育成熟点的大男孩总是悄悄躲在化妆间的窗子外偷偷瞄着戏子们穿着单薄的戏服化着妆。
锣鼓声随着月色升起而敲响,戏子们或在戏台上演出,或在化妆间上换装。
外面的小孩子们在戏台下追赶吵闹着,大男孩则继续蹲守在化妆间外静等着奇迹发生,当然,他们知道很火的港台启蒙电影《玉女心经》不可能在这里上演,但是他们没有机会接触更真实的画面只能在这里看着,看着。
结果意外的是今晚还真的有奇迹,真的有一个女戏子脱掉所有的衣服露出了光滑的后背,大男孩们眼珠子都快喷射出去,他们幻想着女戏子能转身,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女戏子还真的转身,只是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辣了眼睛。
转过来的人根本不是女戏子而是众人都熟悉的饼花,饼花换上戏服趁着换幕时跑到上面跳舞着。
一开始戏班子急了,差点上去哄他下台,但是一看观众不但没有反感还喝彩起哄,再一看饼花跳得不错,而且本来换幕搬道具也需要时间就当做中场休息的配菜,也就默认了他的舞蹈。
饼花找到从来没有过的兴奋感,以前他穿女装跳舞大家都会骂他丢石头,但是今天村民不但没有阻止还喝彩,就像是漂泊很久的杨柳絮找到了土壤,几乎渴死的乌鸦找到了瓶装水。
饼花宛如破茧而出的飞蛾般,扑哧扑哧飞上了明亮的灯火,自由自在舞蹈着。
饼花找到了希望,然而大鼓香那边还是重复着被欺负。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饼花说弟弟你一拳都可以打死一头牛,干嘛不反抗。
大鼓香说只有男人才能打架,她是女人,不能打架。
饼花说谁说女人不能打架,你看过戏没,杨家女将个个猛如虎还青史留名。
大鼓香一想是这个道理,终于在一次被瘦猴骚扰欺负时她愤然反击,洪濑小镇第一吨位的女人反击那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她顺手从旁边的猪肉摊上抽出一把杀猪刀,突然就像是天兵天将附体一样,她只是抬起脚一抖整座雪峰山也得跟着抖上三抖,随手一挥嫣然一套漂亮“大鼓刀法”,瘦猴他们几个地痞流氓吓傻了,一看这架势是来真的直接屁滚尿流跑开了……
有了杀猪刀护法后,整个菜市场再也没人敢找大鼓香麻烦,后来她也不卖菜了,改卖起了猪肉,大鼓香拿起屠刀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就是巾帼英雄,从此刀不离身,连洗澡的时候她都把刀别在腰间,过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江湖生涯。
小镇的两个奇葩其中一个再也不能惹了,瘦猴闲来无事很是苦恼,于是他们变本加厉来欺负饼花补偿。
饼花虽然是男人,但他也很瘦弱,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这个软柿子很好捏,所以他们想尽各种法子来欺负他,包括故意在酒瓶子里灌尿给他喝,在废纸品上拉屎让他捡……
后来觉得还是没意思,准备升级去烧饼花的家玩。
饼花的家在倒闭的甘蔗厂里的一处废弃屋子,瘦猴带队跟踪了一天才找到饼花的家。
趁着隔天饼花再次出门时他们溜了进去,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饼花的房间应该是乱七八糟的,甚至有点像收废品的流浪汉堆积了很多废弃的纸箱和瓶子,结果进入一看第一感觉就是房间很干净,似乎还有点香气,这真的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的家吗?
地痞们再看了几眼发现整个房间全是女人的衣服和摆设,他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也没动什么就离开了。
瘦猴说这是妖精的房间,饼花是妖精,不要惹妖精。
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欺负饼花,甚至街上遇见瘦猴都赶紧躲着他,这让饼花觉得莫名其妙。

(5)
不过姐弟俩终究是没再受人欺负,又是一个热闹的晚上,他们在东溪桥下分享战果。
饼花说他的舞愈来愈受大家欢迎,每次他跳舞大家都喝彩,他嫣然就是一个古代的女子。
大鼓香说她的刀法现在非常了不起,搞不好可以帮饼花净身找回女儿身。
饼花说自己是想成为女人但不是变成太监,这是两码事。
大鼓香说得先从生理上成为女人才行。
饼花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净身后自己也没胸啊?
大鼓香思忖片刻说可以她回家把母猪的胸切过来给他装上,她的刀法举世无双一定分毫无差。
饼花一想好像再合适不过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心一横就让大鼓香试试。
大鼓香也是给力,特别挑了一头哺乳的母猪,罩杯大到能把人撞晕,饼花一看很是欣喜,大鼓香提起刀顿时华佗再世一顿操作猛如虎,饼花看着自己的胸脯立马平地拔起,如喜马拉雅山一般耸立甚是自豪。
从此以后饼花便可以抬头挺胸做人了,只是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嘀嘀咕咕说这是一头行走的母猪。
听到这里饼花一巴掌把大鼓香拍醒说这不行,按照她的方案一路幻想下去小鸡鸡加了胸,但是不是成为女人而是变成母猪,这不是禽兽吗。
于是大鼓香的“切鸡装胸”方案作罢。
换回大鼓香,以前大家没把大鼓香当女人,现在提着刀的大鼓香简直就是翻版张飞,别说女人味了,说她有胡须喉结乡亲们准信,为此大鼓香甚是苦恼。
饼花想了很久说也许她和女人味之间缺了一场床笫之事,经历了自然就成为有女人味的女人了。
大鼓香叹了一口气说她也想啊,但没人乐意啊,本是肥沃的土地二十年没开垦也会成为沙漠啊。
饼花说找啊,总有不挑的。
大鼓香想掐死他,但是忽然看到眼前的饼花怎么那么好看。
饼花被她看怕了,说你想干嘛?
大鼓香说反正我们都是女人,要不你就成全我吧。
饼花吓得站了起来说自己不行啊,基础性能非常不允许啊。
大鼓香二话不说扑了过去,结果饼花拼命折腾大叫救命,大喊强奸。
他们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口,于是作罢在风中凌乱认真反思。
还是饼花先开口,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就是带她去东大路的美容院体验下。
八九十年代小镇的美容院不是真的美容院,通俗讲就是“色情服务所”,那时候说去美容院美容下就是去嫖娼了。
饼花这是带大鼓香去嫖娼?
答案当然不是,那个年代还没有“鸭店”,饼花是过去说服“妈咪”让他们试试接客。
他心想大鼓香还是含苞待放的花朵儿一定很受欢迎,一定能成功让她找到女人味,而自己也完全有机会在这里证明是女人。
结果妈咪说就算倒给钱也不同意,东大路竞争可大了她不想砸了招牌,大鼓香嘴角抽搐差点挥起刀。
饼花赶紧拦下来说自己愿意跳舞暖场当交换。
妈咪当然知道饼花,非常乐意他为整个场子“添钻加瓦”,心想着反正大鼓香就放那当摆设,搞不好还有保安功效,客人一看有大鼓香镇守一定不敢赖账。
身为老江湖的妈咪小心思果然算得准,一方面私下告诉客户有泰国人妖表演,另一方面大鼓香成为他们聘请的头牌保安,简直大赚。
饼花还蒙在鼓里拼命挑着期待客人能点他们,结果两天过去了她还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正当他要放弃时真的有个客人愿意尝试下。
他兴奋地跟妈咪交流着,结果一聊客人选的不是大鼓香而是他本人,饼花一听突然有点兴奋终于有人把他当女人了。
他俩一商量,大鼓香让他先上吧,有一个总比两个都没有强,至少饼花慢慢找到女儿身了。
可是进入房间饼花慌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操作,从来也没人人教他,也无处可偷师。
正当他觉得这是要创造历史时发现客人的操作手法并不像认为饼花是女人,而是知道他生理上是男人。
原来这客人他妈是同性恋,这不是饼花要的方向,他要的是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认为他是女人,而不是同性恋,想到这里他直接一脚踹在客人的下档。
涉黄服务者打客人,这还了得,传出去以后妈咪还怎么在东大路立足,于是发动群体小姐攻之。
小姐们九阴白骨爪使得了得,生人五米不敢近身,只是她们忘了一个事,身后的大鼓香正伸出手静静地运气着,刀就像是有感应一样剧烈抖动着。
月圆之月,有微风,刀落处片叶不沾身。

(6)
当然,面对这点小挫折他们这个成为女人的盟誓是不会动摇的,两人越挫越奋决定赌一把大的。
洪濑边上的村庄驻扎很多炮兵团,有很多健壮的阿兵哥。
饼花带着大鼓香来到部队门口告诉只要他们追到了阿兵哥就能证明。
大鼓香反问这个能证明吗?
饼花说当然,阿兵哥这种任何油水都不沾的纯男人品种你都能追到谁还敢说你没女人味说自己不是女儿身。
大鼓香一想是这个道理,就跟着饼花走进部队里。
那时候部队是开放的,村民可以随意往来欣赏部队的训练,有放电影都是一起看,那是非常写实的军民一家亲年代。
但是那天赶上部队演戏训练,所有阿兵哥都围在一起烧炉做饭,根本就没法找到一个落单的机会。
饼花说要不先跟他们一起训练吧,守株待兔总会找到机会。
于是一个短发胖女人和一个长发瘦男人在黄昏的操练场上站成了两座雕塑。
部队的排长凑巧听闻两人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参与下训练?
两人不约而同摇头,说难度太大。
排长问他们会干嘛?
饼花说大鼓香会耍刀,大鼓香说饼花会跳舞。
排长说要不你们上去来一段刀舞怎么样?
大鼓香说不怎么样,却被饼花拽了过去,他边拉边说表现的机会来了,那么多阿兵哥围观总有一个好他们这口。
大鼓香想起在美容院里饼花妖娆的舞姿都能吸引一个男人她表演一套秋式刀法就不信不能吸引一两个。
想到这里大鼓香顿时亢奋起来,抽出腰间的杀猪刀大喊道牵猪来!
部队是自给自足有自己的养猪场,排长不明情况但是估摸着大鼓香要表演什么绝活便叫众人牵来一头猪。
大鼓香一见猪来顿时战神附体给大家表演了一场漂亮的杀猪现场。
众人看傻眼。
你可别说,杀猪还真不简单,首先得有两个魁伟之人把猪四足按在并排的长椅上,椅子下放着接血的脸盆,大鼓香一刀直接捅进猪的脖子上,这一刀要准而干净利落,刀进后猪一阵尖叫四肢扑腾,血液如瀑布涌了出来,两个辅助选手按得顺利猪很快就消停,以一堆排泄物跌落为歇菜标志。
这一血拿得干净利落,大鼓香技痒随即又挥刀解猪,一块一块的分得童叟无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接着带着无比崇拜的表情纷纷把猪肉拿去煮了。
散去后饼花发现不对劲问了句然后呢?
大鼓香还停留在胜利的喜悦里发现整个训练场只剩他们俩。
饼花反问我们不是来追阿兵哥的吗?
大鼓香反问那现在怎么办?
饼花说追啊。
大鼓香问怎么追。
饼花说跑着追。
大鼓香说好,两人就直接追了过去。
哪知道阿兵哥们跑得真的很快,两人是真的是一个都追不上。
他们愤然守在宿舍楼等着,那天晚上没有一个阿兵哥回来睡觉……
隔天天亮,两个各自回家宣告着成为女人的盟誓破裂。
他们又开始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平常生活,大鼓香在菜市场卖肉,瘦猴也会过来买肉,时不时还跟他讨价还价。
饼花依然做着媒人但是生意不稳定有一顿没下顿,好在洪濑番客众多,每逢他们衣锦归乡饼花便带着鸡蛋和面线糊登门赠送并说些吉利的话语,总能博得他们欢心获得一笔且能温饱阵子的酬金。
解决温饱后饼花似乎也找到了暂且成为女人的方式,只不过得在特定的日子里,比如佛生日的唱戏,再比如天香巡境上的踩街仪式。
仿佛饼花这只爱自由的飞蛾只有在宗教节日里才能被认可,只有在神明面前找到了自己。
而大鼓香依然是一头寸短发,她每天依然忙忙碌碌,跟饼花旧桥下的盟约早已一去不返,她估摸着自己的一生真的就活成了一个男人。
除了偶尔在天香的仪式上她远远瞥见饼花一眼,再也没跟饼花见过面。

(7)
因为舞蹈饼花收获了很多中老年女粉丝。
她们不会瞧不起饼花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奇葩,她们很喜欢看饼花在戏台上、在天香仪式上跳舞。
所以饼花经常去找她们聊天,只是这些人大多是摆摊或者挑菜来卖的穷苦老农民,
可经常没聊几句城管和临时工就过来清理。
为了评选十佳乡镇,近期的城管管得特严,那些老农民跑不动经常被欺负,或东西被抢被打砸,那些菜都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被这样糟蹋老农民心疼啊,她们只能用身体去维护,这样一争一抢难免出现很多肢体冲突,一不小心力度稍微一过一个孤寡老农民就摔残了,回家没过几天便郁郁而终。
一而再再而三饼花就看不下去,准备替她们出口气,带领广大农民群众去讨个说法。
饼花当然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所以他去找大鼓香一起打抱不平,不巧的是那天彻夜大鼓香连杀五头猪白天没来卖猪肉在家补觉,饼花没办法抽走她的杀猪刀单枪匹马出发了。
饼花只会跳舞不会杀猪,但是那天他显得特别凶,一定要肇事的临时工杀人偿命。
城管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报警处理,饼花一看带头的队长不就是那天在美容院要捅他的男人吗?更加气愤,挥刀就是砍过去。
没砍死人但也在他手臂上滑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九十年代正是“严打”抓得最严厉的时候,任何斗殴、偷摸都有可能归为典型,所以聚众且拿刀砍人的饼花直接被定性执行死刑。
枪决那天饼花问执行者能不能打他的下半身,执行者不解。
饼花继续说打掉了他死前能真的成为一次女人。
执行者没有说话只是“砰”的一声枪响。
饼花走了大鼓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悲伤,她的生活似乎依然平静了,依然在卖猪肉,除了换了一把杀猪刀。
瘦猴还是经常过来买肉,依然讨价还价,说话比大鼓香还大声。
他知道只有买猪肉的时候跟她大声欺负她才不会出事。
买完猪肉后他发现大鼓香的杀猪刀是新的,笑着说不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吗?
这话彻底惹毛了大鼓香,只有大鼓香知道饼花就是因为那把刀才出事的,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自己睡着了有可能被枪决的人就是自己。
大鼓香气得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瘦猴的叫声跟杀猪叫似的,一看是还拼命挣扎,后来逐渐消停……
再后来瘦猴成了大鼓香的丈夫。
因为那次后他觉得跟大鼓香很有安全感,发自内心觉得大鼓香很美。
结婚那夜,大鼓香问瘦猴要不要留长发。
瘦猴大骂她神经病啊,他又不是饼花。
大鼓香说哦。
是啊,他虽然瘦,但并不是留起长发就是饼花。
大鼓香无数次想起在部队宿舍楼下的那夜。
大鼓香问饼花在戏台上跳舞是不是很受欢迎。
饼花说是。
大鼓香又问饼花平时跳舞镇里的人都能打死他怎么戏台上跳舞就不会呢?
饼花说并不是村民开始喜欢他,而是这舞蹈是献给神明的,村民虽然愚昧但有最底线的信仰所以不敢反对,而且还会为他喝彩。
大鼓香叹气说自己不会跳舞。
饼花说他可以教她,她可以拿着刀跳。
于是一个长发的瘦男人和一个拿着刀短发的胖女人在昏黄的路灯下跳着舞蹈。
他们的舞蹈很奇怪,就像是古老的祭祀舞,就像是人类在跟鬼神交流。
一直跳着跳着,筋疲力尽后两人躺在地上。
饼花说她要不就别找女人味了,成为男人得了。
大鼓香反问为什么?
饼花说因为他喜欢她,但是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大鼓香坐了起来看了一眼饼花,说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就跑开了。
留下饼花一个人躺在路灯下看着飞蛾在灯光里飞舞着,飞舞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慢慢的也随着这群飞蛾在等下飞舞着,不一会儿他飞离群体在漆黑的夜里寻找更光亮的地方,他飞跃戏台,飞跃洪濑街道,飞跃菜市场,飞跃古厝,似乎找到更光亮的存在,那是清水祖师庙宇前的烧金的炉子,金炉正燃烧着供奉给神明的金纸,烧得正旺,饼花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在里面燃烧自己以舞蹈的方式献祭神明。
他不知道庙宇里大鼓香正举着三支香跪拜着清水祖师,心里默默祈祷着如果有来生,她是想如果,她做一回男人吧……
2019/5/2
《天光八早》传奇故事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