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思

思绪纷扰，难以成眠。

中午两点半，收到小璟的微信说奶奶病危送在医院抢救，买了回家的车票。吃过晚饭开车去火车站，晚上九点接到她和她弟弟。其实半下午就已经收到她奶奶未能抢救回来已然去世的消息，不知怎么说没敢告诉她，后来她自己也确切的知道奶奶不在了。去车站的一路上都在想待会怎么安慰她，见了面却发现女朋友比预想的坚强许多，只是冲我皱了皱眉头，我也没有其他的言语，上前给了一个拥抱，一个轻吻。

印象中女朋友的奶奶是个精神矍铄，开朗又健谈的老人，老家话说来，是个“能干人”。那个年代的中国农村妇女们似乎都有着相似的经历与精神——照料一大家子的起居生活，忙着地里繁重的农活，还有各种为了孩子为了家庭，斗智斗勇争取利益的小故事；也不论生活有多少艰难困苦，永远像家乡山里的毛竹一般，压不折掰不断，坚实的做着一家人最坚韧的支撑。然而就是这样坚韧的支撑，熬得过困苦的生活，却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终究还是停下了一辈子不曾停下的脚步，休憩在这片爱过恨过的土地上了。

这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妇女的离去，她没有读过书，没有过什么了不得的经历，但之于一些人，却注定不会平凡。

小璟在车上问我：“你觉得人死后会有灵魂吗？”，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我是不信灵魂鬼怪一说的人，但是又觉得此时此刻该给女友一些慰藉。“我不知道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于我而言，客观上应该是没有灵魂这一类东西的。不过我确信死亡不是一个人的终结，不意味着她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因为她还留存了许许多多的记忆给在世间的人，就像寻梦环游记里的一样，只要活着的人心里还有这个人，她就永远存在这个世界上”后来的一路有许久的沉默，我听得到副驾驶上一点点的抽泣。车里音乐放的正是《supermarket flowers》，那一刻我也有点想哭，想到似乎不久前才见的女朋友奶奶，她站在院子里和我说，“小伙子长富态掉了！”还有和放假的小璟视频，她拉着奶奶入镜，看着昼夜不同的我们，大孙女和她打趣的样子。很亲切的老人，或许也是因为身上那股气劲，很容易让我想到已经过世的老太。

把他们送到家是夜里十点多，女朋友的妈妈在家里等着一起上山头上老家，奶奶的遗体已经送回去了，爸妈也还在老家陪着女朋友父亲，我就顺便转坐他们的车跟着一道上去。女朋友的两个弟弟都在今天赶了回来，一张车到了目的地，陆续在灵堂给奶奶磕头，入座。灵棺前是哭得撕心裂肺的亲戚，灵棺里是静静地躺着的奶奶，轻轻捏了捏女友的手，侧身一瞧，一路都算平静的她已然泪流满面哽咽不已，身边的两个弟弟也都摘下了眼镜，不断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原来女朋友也没有预想的那么坚强。

女友的父亲端来茶水，平日里总是挂着慈善笑容的脸上只有无限的憔悴与哀伤，胖胖的身材也有些微佝偻，想来身心都受到巨大的打击。我突然感受到母亲在子女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不在乎你是几岁的孩童还是已知天命的成人。中午在姥姥家吃饭姥姥还对我开玩笑，“看你长了这么大高个子，不还是要喊我姥姥吗～”，我心想，哪怕我七老八十了，姥姥你也还是我的姥姥呀！就像女友父亲，哪怕鬓角斑白，此时此刻，也只是一个失去了妈妈的儿子呀。

其实我是羡慕女朋友的，她在知晓自己奶奶病危的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家，还能见到奶奶的遗容。老太去世时，我还远在省城读初中，又值考试的关键时刻，爸妈没让我回老家，等到再回来，就只能在相册里寻找老太的身影了。没能送老太最后一程一直是我内心的一份遗憾，万幸，小璟子不会有这份遗憾了。

和爸妈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多，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想着顽强又脆弱的生命，平淡又浓烈的亲情，想着那些曾经相逢又分别的人，想着不知今夜，又是几人的不眠夜。

今天是母亲节，给妈妈和小璟妈妈都准备了礼物，女友不在家本准备代替送上一份却突逢了家里的剧变她亲自赶了回来，而女友的父亲也在今天送别了他的母亲。接到女友回来的路上又听她说今天是她一个弟弟的生日，一个生命降临的日子，又是一个生命离开的日子。生，老，病，死，所有人逃不过的四个字，生带来喜悦死带来哀伤，生死之间，只愿能多一些喜悦，多一些对眼前人的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