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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耗费大半生命与之抗争的事物

我的身体，没有一处值得羞耻

西西 2019-05-21 14:55:04

上个月读完了《Vestoj》这本杂志，其中 Laura Albert 的这篇＜THAT'S NOT ME＞非常打动我，它讲了一个我们与身体的关系的故事。身体可能是我们痛苦的来源 —— 因为不爱它，因为无法与它和平共处，我们很多时候把身体当作了隐藏真实人格的避难所，我们用「这不是真实的我」来回避伤害。

＜THAT'S NOT ME＞这篇文章里提到过一个 Body Shaming 事件，中文翻译为身体羞辱。今天的「论调」板块，就从身体羞辱开始，聊一聊我们的身体。

０１ 何为 Body Shaming？

❝ 他们的无知并不能定义你 ❞

仔细回忆一下，你是否因为身体上某些异于常人的特征 —— 肥胖、矮小、斑点、毛发厚重、胸大等 —— 被不友好地戏谑过？更具体一点来说，是否有人对你说过「你腿这么粗竟然敢穿迷你裙」？你是否因为是班级里第一个戴上眼镜的人，而被取了「四眼」这样的外号？

听到这些言语，你是否觉得有点不舒服，感觉被冒犯？而那些跟随你整个童年时代的外号，是否曾给你带来伤害甚至成为你走不出来的阴影？

这就是被身体羞辱（Body Shaming）了。

身体羞辱，也就是对他人的体重、身形或外表发表侮辱性的言论，或者主观地为身体制定一个标准，对不符合这个标准的人群进行打压甚至霸凌。

更可怕的是，来自他人的身体羞辱，有时候会变成身体嫌恶甚至身体仇恨。舆论对女明星身材的苛责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而普通人也在「要么瘦要么死」的铺天盖地宣言中扭曲着审美 —— 身体羞辱没有放过任何人。

０２ 完美身材带来的焦虑感

❝ 化妆or不化妆，你想怎么出门都行。❞

肥胖、臃肿、壮硕、敦实、宽厚、圆润、肉感......当你看到这些词语时，是否会感到焦虑与不适？

在身体羞辱的社会里，美丽是有标准的，特别是对于女性。隐藏在「the prefect body」后面，呼之欲出的潜台词是「只有苗条的身体是完美的」。在这种单一标准的指导下，变美的无形压力沉重地落在每个女性身上，不管她们愿不愿意，有意识或无意识 —— 因为对偏离审美标准，被冠以上述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充满了恐惧。

于是体像问题（body image issue）就出现了 —— 身体的不完美带给我们的心理感受实在是太糟糕了！

因为身体羞辱往往和偏见同时出现。肥胖被视为懒惰、不节制、迟钝、放纵的代名词。但相反的，漂亮是花瓶，苗条是虚弱，性感是淫荡，胸大是无脑；化妆打扮是妖精，不化妆不打扮是不礼貌；横竖都不对，左右都是错，偏见永远无处不在。

０３ 被审视的身体

❝ 不要用他人的眼光看自己 ❞

说来奇怪，明明身体是我们存在的证明，但是我们真得了解自己的身体吗？我们真得是自己身体的主人吗？

有趣的是，我竟然是在艺术史中得到了答案 —— 千百年来，女性都生活在「男性凝视」中。约翰·伯格（John Berger）在＜观看之道＞里面就分析了裸体艺术中的女性形象，其中提到女性是一种「被观看的景观」—— 男性观察女性，女性注意自己被别人观察。

观看之道

7.8

[英]约翰·伯格 / 2015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后来才在心理学的论述中读到了更进一步的解释。

性客体化理论（Sexual Objectification Theory）认为，女性的身体、身体部分或性功能被分离出其本人，沦为工具状态，或被认为能够代表她整个人。反复的性客体化经历会使女性将她们自己视为被评价（根据外表）的客体，导致女性以观察者视角（observer’s perspective）审视自己的身体，即发生了自我客体化 (self-objectification)，其特征是频繁、习惯性地对外表进行自我监察。

镜子把女性变成了「被观看」的同谋，同男人一样，她们把自己当作一种景观。（Vanity by Meming）

可悲的是，我们就是生活在这种痴迷于监督的社会文化中，我们是身体的奴隶。

０４ 被内化的身体羞辱

❝ 我没有自信，却顽固得像个恶魔。❞

＜观看之道＞里还提出，观察与被观察的关系不仅决定了大多数的男女关系，还决定了女性自己的内在关系。

长期以来我在追求「优雅」，而最近我开始非常在意「性感」这件事。在我的成长经历中，家庭与社会灌输给我的道理是，身体的魅力是应该被压抑的，身体的享乐是可耻的。所以我一度觉得，展现出性感，不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第一次对「身体」有了朦胧的概念，是始于青春发育期，一点点微妙的变化都会让人变得敏感和不知所措，而任何错误的引导，后来都变成了我们对抗身体的原因。

亚洲的文化很古怪，特别是对于性成熟。原本是身体最具仪式感的变化，但「月经」二字却像伏地魔的名字一样不能提，只能说「来那个了」；还有多少含胸驼背的女孩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胸部发育？所有这些仿佛都在暗示，乖女孩不能长大，有性魅力的身体是邪恶的。性魅力，就像要被藏着掖着带进卫生间的卫生巾一样，不能被看见。

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也许是为了抗争被观察的宿命，我选择了隐藏自己 —— 不允许自己有性魅力。于是，被隐藏起来的魅力，不被自我允许的欲望成为了我终究无法觉得自己美丽的绊脚石，更进一步说，这种内化的身体羞耻感是我无法优雅，更无法性感的根本原因。

０５ The Body Is Not An Apo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