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路遥和他的《平凡世界》
我看路遥和他的《平凡的世界》 韩同常 路遥的代表作之一、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2017年由北京出版集团公司、北京十月出版社出版,全书共三卷,110万字。我于2019年4月借阅了此书。 路遥(1949——1992),原名王卫国,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人,出身于贫困农民家庭,7岁过继给延川县农村的伯父抚养,在县城上中学期间积极参与文革造反,曾任县革委会副主任,1969年被遣返回乡务农。政治上的大起大落和经济上的贫困无助对路遥的奋斗人生提供了强大的内驱动力,也奠定了他以后小说创作的伤痕主义主题特征。务农期间,路遥在村小任教一年,1973年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被推荐进入延安大学中文系学习,开始了文艺创作,毕业后任《延安文艺》(今《延河》)编辑。1982年发表中篇小说《人生》并被改编成同名电影,轰动全国。《人生》以城乡、工农二元对立及传统农耕文明道德的纯粹保守性与现代工业文明道德的多元自由性矛盾与冲突,反映了我国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包括城镇化过渡的阵痛与艰难。1988年,路遥的百万字巨著《平凡的世界》主要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全景式地表现了改革开放前后十年中国城乡社会生产与生活和人们思想情感的巨大变化。路遥因此书于1991年获第三届茅盾文学奖。1992年11月17日路遥因病于西安去世,年仅42岁。 备受苦难、心比天高又英年早逝的路遥和他的小说容易被接受和同情,特别是尝到新生活甜头的所有人大概更容易被他的描述与议论产生认同。 我看《平凡的世界》并不平凡,它本质上是一部当代政治小说,它和路遥其实主要是因为一定历史进程中的“政治正确”而被推崇和接受。 容易被大众接受的还有武侠小说、琼瑶等新鸳鸯蝴蝶派、通俗歌曲及黄色故事,路遥还不至于媚俗到如此程度,他对情爱的描写非常理性,总是点到为止,这和张贤亮、莫言等以“彰显野性和原始本能”为己任与卖点的性爱描写相比,简直不可类比,正如《红楼梦》和《金瓶梅》的情爱描写不可同日而语一样。可是,路遥骨子里和莫言等又是一样的,就是文学的现实主义主调下的历史虚无主义和现实批判主义。路遥用苦痛与哭啼反映有病者的呻吟,赢来的是眼泪,消费的是同情,搅动的是心潮,否定的是生活…… 《平凡的世界》主要讲述了农民子弟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在改革开放前后十年间的不平凡的奋斗经历和感情纠葛:哥哥孙少安由一队生产队长变身为乡砖窑厂厂长、村委会主任,更为重要的是他从一个一贫如洗的村夫发展成为全乡首屈一指的暴发户、乡镇企业家,还捐资建了学校,实现了人生的辉煌;不幸的是,他理智地拒绝了公办女教师润叶的恋情,然而与他白手起家、共同创业又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秀莲却罹患肺癌——这似乎说明了与贫穷命运抗争的徒劳无益。同样,孙少平高中毕业后不甘心沉沦于农村,通过到城里打工出卖苦力、被招收为煤矿工人流血流汗赚钱供妹妹上大学等,表现了一位爱家奉献、果敢奋进、吃苦耐劳又有文化、有思想的青年农民工人硬汉形象;在爱情方面,他神奇地赢得了高中同学、先后任县革委会副主任、地委书记、省委副书记田福军的女儿田晓霞的炽烈爱情——田晓霞不幸牺牲后,同村女大学生金秀又热烈地追求他,但是最后他因工伤毁容理智地拒绝了金秀的爱情,与因公牺牲的师傅王世才的遗孀惠英母子组建了幸福之家,这似乎又说明了与出身抗争的徒劳无功。小说还描述了其他几对痛苦的婚姻,又通过对村领导、公社(乡镇)领导和县市省领导及村民生产、生活场景在改革开放前后的不同表现与变化,无情而过度地地否定了那个并不遥远的时代。
我觉得从思想性和艺术性来看,《平凡的世界》不该被过度热捧。 从阶级斗争和继续革命扩大化到阶级斗争和继续革命不在“话下”,也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必然又要矫枉过正。我读《平凡的世界》、《生死疲劳》等伤痕暴露文学,看《活着》、《都挺好》等有关影视剧,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打着现实主义旗号张扬现实批判主义或现实与历史虚无主义,就是差不多没有一点希望和快乐,几乎全是黑暗与绝望,而这是和《红楼梦》不同的。《红楼梦》也广泛、深刻地揭露与批判了封建社会皇权专制和家长专制下的黑暗现实,但是也还表现了新生力量的抗争与希望,这才是批判现实主义与革命现实主义。我坚信批判现实主义文学首先必须是现实主义文学,而批判现实主义应该仍是文学包括小说创作的主流。 在当今小说和影视剧作品中还存在另一个倾向,就是拼命粉饰旧社会、旧王朝,那又成了历史虚美主义了,这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中表现不太明显,可见,路遥还具有一定的人民性、革命性,他似乎还没有“进化到”对社会变革一概否定的“层次”。 关于现实虚美主义,则更多体现在政治宣传方面了,为当下成功者树碑立传,当代文学影视作品也必然趋之若鹜,路遥自然也要有所表现。 读过此书,对那个时代的人民的生产与生活被彻底否定感觉太不公平。那是一个虽然还贫穷、有缺点但是却昂扬奋进的社会主义新时代,这在小说《平凡的世界》中被可怜的路遥硬生生地用一个个悲剧全部否定了。好在还有中国人民在黄土高原、在中华大地继续奋斗着——既为私,也为公。由此而证,路遥又最可怜——他英年早逝,他没看清历史,也没看到希望,我估计他临终前内心是很痛苦和矛盾的——不仅仅为病痛,更主要是为了他总是找不到讴歌的对象。 我看《平凡的世界》不完全是现实主义,也不算批判现实主义,是现实批判主义和伤痕累累主义。可见此书当时不出版也有道理。2018年12月,路遥被追授为“改革开放”100位先锋人物之一。现在看,类似的作家、作品即使不是多多益善,但是他们和它们颠覆历史与真理的能量也不过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