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的夜晚》
鼓楼的九点半像个闹市 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面色无辜 内心污秽的男男女女 这里有烧烤 手抓饼 韭菜盒子 生煎包 黄焖鸡 浏阳蒸菜 网吧 酒馆 台球室 卖八块钱红杉树和廉价化妆品的超市
我没有吃过蒸菜 也不感兴趣 偶尔早上去买韭菜盒子 油炸的韭菜盒子已经很少见了 文化在倒退 人也进化的越来越不像人 我吃过最好吃的韭菜盒子是在无锡 我妈第一次带我去市场买 卖盒子的女人是个安徽人 我当场被她的脸吓哭了 后来我知道了她有个很酷的名字 叫一块疤 人不可貌相 她的炸的盒子全黄山港最好吃
天气好的时候 一群生意萧条的店主 站在狭窄的马路上吆喝别人 来用餐呀 年轻的理发小哥也站在马路上吆喝 来剪头发呀 我觉得他是个 loser 如果是我 我不会吆喝别人来剪头 吆喝不如站街 那些做爱时候不懂戴套的 是活该被打断腿的 也不会像大排档的四川老板娘 一吵架就哭着对着他老公吼 我跟着这个瓜皮钱也赚不到 性生活也得不到满足 哪怕去站街 我也要做最聪明的一只鸡 人间情情爱爱 让人羞耻
鼓楼夜市最里面是一家裁缝铺 陈旧地像传了祖宗十八代 我没有什么要买的 但是特别喜欢店里卖的纽扣 我总想着去店里做一条碎花领带 当做这么多年我思念的一个信物 等到我30岁 亲手给我的先生带上 但是我想了想 也许30岁我还没有结婚 也许我活不到30岁 漂亮的碎花只适合做成裙子 穿在自己身上
裁缝铺边上是一家风吹日晒的杂货店 卖些快要被淘汰的cd 碟片 戏片 李小龙 陈真 甄子丹的打戏 和那些眼神油腻 畏手畏脚挑选爱情动作片的秃头男人比起来 我更喜欢枪战 谍战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战争可以 人和人之间只有头破血流 才能明白相安无事多么珍贵
鼓楼对于我最珍贵的地方 可能就是我低价淘到了缅甸釉绿的玉镯 延展上呈 瓷色正派 市面上玉镯的价格昂贵 女人钟情脂粉 乐此不疲穿金戴银 可我只喜欢玉 绿色的玄玉 能谋杀我
卖玉镯的是我的邻乡 但是我不怎么想承认 他们在鼓楼高价倒卖二手房 开黑车 黑中介 放高利贷 太阳一落下就拖家带口去卖淫 我遇到过一次黑心二手房东也是我邻乡 退房时候我和他说 我就站在这里动都不动 你不怕赔的倾家荡产 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他被我气的脸色发紫 把押金恶狠狠地甩在沙发上 拿着笤帚跳起来让我滚
他像个马戏团里骑在弹力球上滑稽的小丑 我像被雨水浸透快要剥落墙壁上的蜗牛 面对这个糟糕的世界 柔软的背上开始长出坚硬的壳
鼓楼有家最好吃的早点铺 卖南瓜粥 绿豆粥 银耳粥 红豆粥 皮蛋粥 她家卖的粥是用杯子装的 粥熬的稀碎 看不见皮蛋的皮蛋粥简直就是对粥的侮辱 我有强迫症 只喝过一次 但是让我难忘的是雪馍 大概就是用玉米和牛奶烘焙成的 玉米的味道和奶香味恰到好处 唇齿间口感像极了三明治配红茶 我不经常去 有时候买不到雪馍 有一次我一口气买了10个吃掉了 从那以后再也不想吃雪馍 直到现在想起浓郁的奶香还想吐 后来我再去鼓楼 她家的店铺倒了 卖生煎的也倒了 喜爱之物不够长久 人的热情也有限
夜色的尽头是一条省道 通往全国各地 有人从这里去上海 有人从这里去南京 有的人那也不去 只把改装的机车油门踩地飞快 炫技像炫富一样低俗 成熟可能也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 小姑娘在为速度和激情尖叫的时候 我只关心他们 被抬走时候是不是也一样体面
你看 鼓楼的夜晚光影绰绰
唯有死者才能永远做个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