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快要毕业的Hannah

亲爱的Hannah

经过我们多年的相处，我想我应该算是最了解你品性之人。你偶然的自我反省和依仗性情的直言不讳，在我的眼里和心里都显得格外可爱，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你马上就会随波逐流。你快要毕业了，即将要去一个新的地方，新的身份似乎也预示着你不能再拿“年少不懂事的学生”做挡箭牌，我的担心也就由此而来。

你可能担心自己基础薄弱，焦虑要读什么书补些什么课，要不然跟不上自己的同学们，或者可能担心怎么把未来要做的研究往自己喜欢的方向上靠，亦或是担心法语学得不够好，申请联合培养不成功怎么办……但是我为你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担心你的理想主义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后，就自然而然地听从善意的劝告而学乖；我还担心你慢慢习惯了人前带着表演性面具的你，在人后也不记得脱下面具；我担心有一天，你变成了会哲学的坏人，忘记自己已然忘记了自己的本心和初衷。你其实不坏的，也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只是性格散漫爱偷懒爱睡觉爱拖延爱自我怀疑和否定，除此之外，你就像一抹阳光，一缕春风。我隐约地发出担忧，怕你将来在面对一时的生存焦虑，因难以忍受挣扎与艰难，没有抵抗住容易与捷径的诱惑，担心只会顺从、不会折腾，直到有一天，你的所言所为不能向今日的你和我交代。

在文学中受教，被哲学所感染的你，曾经跟我说，此生为何要成功？此生为何要安稳？所以，我相信你内心对于世俗的“成功”是经过反思并免疫了的，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成功”而迷失，但你可能会基于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内在冲动而陷入自恋与肤浅之中，或者更糟，因陷入某种温吞的柔情里，失去了发出自己声音的欲望。我想你会赞同我，认为我的这些担心是有必要的，我也不知道你可以怎样减轻我对你的忧虑，也许只能诉诸于反思本身罢了，如果你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反思的习惯，常常反思，我想我们都可以减少许多对于彼此的担心。

反思你的学习，不是在于今天读了什么书，写了多少文字，以及自己拖延症有多么厉害，而是在于叩问自己——你的阅读和思考，究竟是为何？当忘却了自己从文学院或哲学院所学到的那些知识之后，还剩什么是这些人文教育以及学术训练是能够给予自我的？反思你的收获，最近你似乎获得了一些表扬和肯定，但是那些都不算什么，你必须要逃离并忘掉这些往前走，跳出受限的视野，然后你就会看见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提升。

我知道，你常常感恩来自他人的批评，求批评而不求表扬。但是能给予你真诚批评的他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少很少，遇见一个便值得一生珍惜。我希望你能将自我肯定与否定相结合，既自卑谦逊又自信争取，你时常会给自己一些消极的心理暗示，觉得自己是个小渣渣，觉得自己不配，自卑总是永远伴随着自我，我们一辈子都别想逃离它，不过也许有时候你可以在人前把自卑们藏好，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把它们放出来，同它们交流，从它们身上学习。

当然，最要紧的反思应该是，永恒反思你的生活。你的生活，就是你的生命，爱你的生活，如同爱你的生命一般。希望你永远真诚且正直，善良且坚持，能够始终拥有去认识自己以及说出真话的勇气，能够秉持开放的心态持续关怀和研究他人的灵魂，在审视和反思生活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认真去生活。

莫愁前路无知己，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祝好！

你真挚的朋友 Hann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