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同性伴侣
查看话题 >从杭州到成都有多远?

五一的川渝之行差点让我和小胖子“双流分手”,就是俩人在旅途中积累的矛盾和怨愤在机场倾泻,随即会有分手的冲动。我估计在世界上所有的机场每天也都在上演着“江北分手”、“虹桥分手”、“宝安分手”……
这是和小胖子认识一年多以来去的最远的地方了,平时也会出去度假,但都在杭州周边,而且大多选择度假酒店,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里面逛。这一次,是他提出来说要去哪里玩,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调好了假,加上五一连休8天。我表示批不了那么多假,他说你想想办法,这次不出去,以后就没时间了,还没出门我就已经想打人了。最后我是调了2天,凑了6天的假。

然后是线路的选择,他用试探的口吻问我重庆成都这条线怎么样,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吃辣,虽然他从来都不把这个放心上,进饭店第一句就是尖椒小炒肉。其实我也蛮想去川渝的,第一,我和初恋异地恋,他当时就生活在重庆,一直都是他飞来看我,我对他仍抱有遗憾和愧疚,也要去走走他走过的路,当然,这一切小胖子不必知道;第二,我超级喜欢何伟写的《江城》,虽然他笔下的涪陵已经远去;第三,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清淡、干净(okay我知道,我不喜欢火锅烧烤炸鸡其实我挺难弄的),我朋友知道我要去重庆之后极度震惊,告诉我别担心那里肛肠科很发达,我说还是可以吃外婆家啊新白鹿啊,事实证明,这里真没有杭帮菜,满大街的乡村基,我看到这个招牌的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小胖子说哈哈哈哈说的就是你,他还因为这个和我生气了几分钟。

落地重庆到酒店的路上,大概就为这趟旅行定下了基调。从机场到较场口地铁站,都是我拖着行李箱在导航,他一直盯着手机看今日头条,曾一鸣毁了我的男人。在准备出地铁口的过道里,我语气不太好地让他导航,他连忙过来拖行李箱,说自己不擅长看地图,还是让我找路线。偏偏较场口那里路线复杂,问了路人还是带错路了。我们绕了远路,那条路还经过一个农贸市场,特别脏,这下是他跟我生气了,一声不响地往前冲。走到大路上的三岔路口后,他停下来问路人,问街对面的小卖部老板,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跟我说话,我站在路口看了他一会也懒得搭理,百度地图显示就在巷子里不远处了,我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酒店招牌,于是给他打了电话。

这不是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我们在办好入住到房间的时候就消化了,但这样的小矛盾充斥在整段旅程中。
旅行方式、口味偏好都在陌生的地方被放大,但这些都无伤大雅,相爱本来就是两个人不断退让与迁就找到平衡的过程。一个人出来哪会有那么多事,因为他,你要把走路的速度和他调成一个频道,要尝试排斥的食物,但这就是其中的意义吧,两个人跑那么远但未必会拥有完美的旅程与记忆的意义。
和小胖子出游,我怀疑跟了个老年团。他一定要去著名的景点打卡,有没有逛完无所谓,必须买门票,拍大门,拍介绍景区的文字,证明自己来过。磁器口、锦里、宽窄巷子,这些都是我比较反感的景点,它们和杭州的河坊街、南宋御街大同小异,而且去成都的时候正好赶上五一小长假,人多得需要灭霸来打响指。小胖子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刷遍了外地游客来重庆和成都必去的景点,我的想法是正因为千辛万苦来了,更应该避开雷区。当然,我还是会陪他一起去那些地方。

在成都的时候,一天之内逛了大熊猫繁育基地、锦里、武侯祠、杜甫草堂、人民公园鹤鸣茶社、宽窄巷子、远洋太古里,我也喜欢用暴走认识城市,但不是这样走马观花刷一遍景点。在大熊猫基地,逛园的时间大概还没排队进去花的时间多,好不容易挤到围栏边想多看一会,他打电话给我示意我该走了;武侯祠那堵著名的红墙没逛到他就已经在大门口等我去下一站了;鹤鸣茶社的位子也找了挺久,一杯茶没喝完又在催我……行程排得满满当当,两个人都在赶路,所以也都相安无事。


两个人出行,肯定是要有妥协的,但有些地方还是会坚持去一下,即使一个人。去川美的那天没有安排行程,因为重庆可以玩的地方比较少,我就想在川美深度游一下,还没逛完一圈,他就又想走了。我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吗,今天比较空可以在这里逛久一点。我们在美术馆前起了争执,我说如果你不想逛就在门口等我吧,语气不怎么好。最后他是在馆厅一楼的长椅上玩手机等我,逛完我们在学校外面随便找了一家火锅店,这是我们来重庆吃的第一个火锅,它也导致了我第二天的病倒,这个后面会详细讲到。我们最后走的那天,又在成都吃了火锅,那次是让我直接流鼻血。

吃完火锅,我们随便逛了一下附近的重庆大学,在它图书馆外的咖啡店里睡了个午觉,长途跋涉加上吃太撑,两个人都很累。休息完商量去哪里,我询问鹅岭那边怎么样,他没兴趣,最后不得已去了磁器口。这条毫无特色的街他倒是逛完了,还在入口处的一家茶馆里死活要看川剧变脸,强制性点了茶水和点心,几乎没动就走人了,因为表演非常的短。我们逛完磁器口在外面的一棵大树下坐了好久,我看着几个棒棒军走过,心想这才是我要看的风景,我在《江城》里面认识他们,他们用肩膀挑起大山,凝聚成这座城市的精神。
离开磁器口,天色还早,他打算回酒店了。我看鹅岭公园恰好在回去的路上,提前几站下车就可以,我就说自己去逛一下,他也答应了。我是公园狂热爱好者,喜欢看里面闲逛的居民,都是热腾腾的生活气息。鹅岭公园真的是去对了,大门对面是一排小馆子,已经有人坐在外面吃晚饭,里面有一座塔可以俯瞰重庆,我在上面等暮色降临看重庆的夜景,感觉特别好。这也是离开重庆前去得最值的地方。

第二天准备坐高铁去成都,醒来的时候发觉扁桃体有点痛,以为是空调吹的,那时候还没有大碍,没有放在心上。这一天因为是五一,小长假开始了,怕赌,预约了很早的车子去高铁站。也因为当时车站他没查就随便买了票,结果是比较远的高铁站,他说他以为重庆就一个站,我也不好说什么。那是个新的车站,商业的配套还不完善,对于我这个典型的中国胃来说,早饭只能选择肯德基德克士这种西式快餐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吃鸡肉卷的时候,我的喉咙已经出现了轻微不适感,他说喝点热水,但是就把关心停留在嘴上,没有行动,后来是我自己去要了一杯热开水。离发车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在餐厅里休息。到后面扁桃体就出现疼痛感了,我对他蛮失望的,没有打扰他玩手机,自己下去找到车站的工作人员询问有没有医务室,结果是没有,只好回餐厅干等着,那时已经影响到说话了。
去检票的路上,我才把自己的情况打在备忘录上给他看,他盯着手机说了一句谁啊,我当场气炸,立马收回手机。他说没看清楚,赶紧凑过来重新要看一遍。那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稍微有吞咽的动作就有强烈的疼痛感。他在车站找到了药店,我给营业员看备忘录上的字,也想说话让她更明白我的情况,但轻声说了没几个字就不行了,她噗嗤笑出来,我擦,都在欺负我。

抵达成都入住酒店后,我打字跟他说可以自己出去玩,我要在酒店休息。走之前他说有事打电话给他,如果我还能说话,我真的会跟他大吵一架。午觉醒来,肚子很饿,脸特别烫,我微信他让他带粥回来,又去酒店前台拿体温计,但没有。在床上纠结了好久决定去医院,我微信告诉他的时候,他说快到了,等他回来一起去。恰好酒店附近有个医院,五六百米的样子,我们在医院门口咨询的时候,我说不出话的样子又被坐在咨询台的医生笑了。因为不确定病因,不知道是单纯的扁桃体发炎还是感冒引起的,她也没办法明确说挂咽喉科还是另外一个什么科,小胖子在一旁就觉得是感冒而已,但我觉得吹空调也不至于吹成这样,应该是和那个火锅有关,我不会吃辣,但那个锅偏麻,又蘸了很厚的酱,没有觉得很辣,吃了很多。我一边打字一边吃力地挤出几句话,最后她是建议我先去急诊量体温。
在去急诊的路上,小胖子开始唠叨,这里还要挂号要排队要等很久,为什么不去社区医院,我想吼过去,但发不了声,情绪在那一刻爆发,我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依然想的是如何省钱,而不是先把病治好。我慌乱地打字,大致的意思是不帮我找就给我闭嘴,我给他看了手机又做了双手交叉的动作示意他闭嘴,我转过身就往里走。他在后面喊“帮你找”,我停下来,就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手机搜索。隔了一会,我跟着他出去打车,出租车开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为什么找那么远,我在后座上已经没有想法了,随你去吧。下车的时候,天已经掉雨点了,等我们找到诊所,保安正好在里面锁门,我一声不吭,就看他怎么弄。结果就是他带我去了对面的药店,量了体温是低烧,还不能吃退烧药,配了银翘解毒片和阿莫西林,阿莫西林大概是处方药吧,我还要对着屏幕和线上的医生再讲一遍我的症状。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是低气压的情绪,在粥店吃晚饭的时候,我说不出话只能指着墙上的菜单,他不耐烦地问我什么,我只好努力挤出几个字。坐定之后,他又没好气地说这里的粥是自己打的,我站起来去打了一碗粥,低着头默默吃完,我在那一刻突然理解了那些不让女儿远嫁的父母,独在异乡,受了欺负没有人出头,也没有地方逃。

我们沉默着回了酒店,躺床上看电视,关系有所缓和,我用备忘录问他下午去了哪里。雨没有停,两个人还是决定去春熙路逛一下。在酒店的过道里,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发睡得有点乱,连忙回去戴了个棒球帽,出来的时候,他在电梯口不耐烦地说了几句,至此,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一路上没有搭理他。在太古里的楼下,他撑着伞说要拍那个楼上的大熊猫,我接过伞示意让他拍,他看我那么冷漠,问我是不想逛了吗,我说没什么好逛的,他说那回去吧。结果往回走了几步,他让我先回去他还要逛一会,在瓢泼大雨里,我觉得自己比去要债的依萍还要惨。
春熙路、太古里我们后来有重游一遍,这个地方值得我另写一篇,很潮很浮华很梦幻,再造作的形容词我都觉得不为过,大概甩三里屯五六条街。
那一晚我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电影、看电子书、叫外卖,他一回来就洗澡关灯睡觉,两个人没有互动地睡去。

后面的旅程穿插着各种吵闹,在下着雨的都江堰,我们各游各的,一路上我都是让路人帮我拍照,最后我们是在出口集合。在双流机场,在飞回来的飞机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成都的时候经常躲在酒店厕所里刷社交软件,有一次吵完关系缓和我问他要不要拿出手机来看一下,他沉默不语了,当然,我没有去看,也不想查看,在感情里我最不想成为的就是控制欲太强的那种人,我不想绑架对方,我是爱你的,所以你是自由的,但是,我要给你脸色看。

从杭州到成都,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当初我和初恋异地恋,他在重庆,我在杭州,从未觉得这两个地方有多远,最后打败我们的也不是这段距离。但当我和小胖子来到这里,我只觉得自己是被流放到世界边缘,这段经不起考验的关系变得和川渝的山路一样曲折。我甚至在想,也许联结我们的根本不是爱,而是寂寞,在历经磨难的旅程之后,也不是颠扑不破的真爱,而是千疮百孔的真相。

川渝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们依然在一起,只是事件的余震才刚刚平息。在毫无道理可讲的情爱世界里,退出一段破裂的关系及时止损是对的,还想试图修复它也并没有错。两个人,城东到城西,杭州到成都,这些可以跨越的距离都不算距离,他们相隔的是两颗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