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尼亚日记
从博洛尼亚回来快两个月才想起写的记录,依然是个流水账。 可能我还是比较擅长回忆。(其实是对着手机相册写的,可能之后会补点照片吧。)


3.31日
凌晨的航班,从首都机场飞博洛尼亚。飞机在伊斯坦布尔机场中转,后续航班又延误了三个小时,和国内出版社出发去博洛尼亚的编辑团刚好一趟航班,又困又累,想着到博洛尼亚了一定要瘫在酒店。
到博洛尼亚已经是当地时间的中午,刚好踩在换夏令时的一日。酒店在展会旁边,距离老城三公里。同行的版权部妹子下午有会议,我也就忘记了瘫在酒店的愿望,求之不得地骑自行车溜去了老城。
赞美摩拜单车。虽然在这边的价格是半小时1欧,但总好过坐公交。
博洛尼亚老城漫天飞着絮状物,不知道是不是费里尼说的春天的马勃菌。到当代艺术博物馆看莫兰迪的画展。没时间再去寻觅他的故居。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窗还能看见当初他画画时所见的景象。
和从伦敦来参加书展的Lijie碰面。她带我去吃冰激凌。博洛尼亚三步一家冰激凌店,最热销的口味都是开心果。感冒牙疼还上火的我也艰难地被治愈了。
Lijie是前同事。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在编辑和作者的身份间挣扎。我很羡慕她在剑桥艺术学院读了绘本创作专业,一度将它列为了我的人生plan。然后她从艺术编辑部离职。兜兜转转后随丈夫到了伦敦,全心全意画画。时隔一年在博洛尼亚碰面,我还是童书编辑,她已经是背着作品集想要试试在书展可不可以找到新机会的插画师。
她抱怨书展的门票太贵,忘记申请插画师的折扣(可以便宜30欧)。对比她的忐忑与期待,我显得很废柴——虽然在看见公司预订好的机票和门票时,我也在内心惊叹原来这么贵,还好不是自费。
逛喷泉旁边的儿童书店,正好遇见陈江洪在里面办活动,讲的是他在开心学校出版的新作《骷髅和渔夫》。是我很喜欢的,但无论如何无法在国内出版的故事。有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但看参加活动的读者太多,还是走了。
儿童书店旁边是图书馆。一楼的馆藏儿童区里,有很多翻得老旧的绘本故事。读不懂也让人安心。


和开完会的版权部妹子碰面,Lijie想带我们去她昨天发现的咖啡厅,走到后发现今日店休。最后在老城一家露天餐厅吃饭。三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分享了海鲜意面和披萨和提拉米苏。天黑了夜色有点凉,回酒店直接休息了。
4.1日
酒店的自助早餐很好吃。被提醒说到会展了食物又贵又难吃,会议排得很密集也可能没空吃饭,于是早餐认认真真地吃到撑。




书展的第一天。进场的时候还是有些激动。入场区是空荡荡的插画墙,已经有插画师在上面贴自己的作品。和版权部的小姐姐一起跑了一上午的会。下午老板来了我就溜了。(老板来之前我一直很忐忑,怕自己会被安排开会。结果被告知我可以自由地逛书展,心情可真好。)
在插画墙寻觅了好久。看上的插画师的名片也是早就空了。在Moomin的展位眼馋了半天,负责人告诉我只要发一个Moomin相关的广播到ins或Twitter,就可以获得一个姆明帆布袋子,但今天的已经送完了。买了一只蜜瓜冰激凌,比市区里的贵了两倍,味道也不好。
因为主宾国是瑞士,所以有一整块区域是瑞士的图书展。我并没有太搞清楚展馆的地图构造。和Lijie约在插画师生存角见面(是国内对survival corner的翻译。然后发现台湾是翻译成插画师补给站,好温柔)。听了Beatrice的一个讲座。读完《小胖毛毛》就一直很喜欢她的作品。才知道她家乡就是博洛尼亚。而她真人实在太美了,在发光的那一种。
下午和之前Cuckoo介绍的在美国读博的作者Lan见面。坐在插画墙的地板上看了她带来的作品。她翻页并讲述故事的过程,都让我欣喜,只是我担忧自己没有能力处理非虚构题材的作品。
见了一个之前投稿到公司邮箱的即将从剑桥艺术学院毕业的女生。她气喘吁吁跑来,背着作品集和做好的dummy。看得出她对于作品的忐忑,和处于毕业阶段的焦虑。国外知名的出版社收稿区总是很难排队,还要提前网站预约,好不容易见上了,可能也只是换来一句“不合适”。她说很沮丧,被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告知“不合适,太soft了,还是去试试投别人家吧”。我觉得soft是个挺准确的也说不上不好的评价。她说:“沮丧的原因在于,她并没有告诉我我还可以投谁家。”
我说:“还是好好地沉静下来想自己究竟要用画画来讲什么样的故事吧。如果你有一个好的故事,主动权就在自己的手上,而不再是被动地等出版社来投喂一个机会。”毕竟出版社可以选择合作的插画师实在太多了。比绘画风格更稀缺的永远是故事。但找到自己的故事,还能把它讲出来,实在太难了,我只是个坐在地板上说话不腰疼的编辑。
买了一杯卡布奇诺弥补大量说话后丧失的能量。书展什么都贵,得益于意大利的咖啡限价,卡布奇诺只要1.5欧,品质还出奇稳定。晚上六点,和Lijie在已经贴得满满的插画墙要告别时,遇见了正要来贴自己作品的Ken。一个香港来的男生。因为对他的作品感兴趣,于是约了第二天见面。他手机坏了,没办法用即时通讯联络。我们就约了明天一点钟在瑞士书展和插画墙边见面。两个人都很认真地在记事本上写下时间与地点。
晚上,出于想让老板看看她的作品再做决定的考虑约了Lan晚餐。大家一起从酒店走去一家还能勉强订上位置的餐厅吃饭。
傍晚的风太舒服,暮色也太美。走过草坪,一群孩子在玩游戏。点了一直想试试的意大利饺子。很像是小馄饨。不过很好吃。就是觉得很贵。(大概一份饺子就要15欧)(我每天都在抱怨博洛尼亚物价好高,随便吃吃饭都要人均20欧。但到巴黎后我就闭嘴了。)
4.2日
依然是吃得很饱的早餐。



走去书展的路上拍了喜欢的蒲公英。这里的蒲公英都长得圆圆胖胖的可爱。第一件事情就是奔去姆明的展位,发了Ins,得到了一个姆明爸爸的帆布袋。
逛各个出版社的展位。在Flying Eye Books旁边偷听Sam是怎么和作者交谈的。看开心学校出版社的作品,他们在意大利的分社,在比利时的分社。创造出孩子们会喜欢的作品真是有成就感的事情,何况它们还有那么多。
非常喜欢的瑞士书展区域的26个字母的海报墙。而且在这面插画墙下偶遇了Beatrice!像痴汉一样看她站着发送完信息……
买了一个火腿三明治,发现要6欧,心疼,而且感觉像放在沙漠里风干石化后的产品,咬了一口就上火更严重了。



和Lan偶遇,互相聊了今天的见闻,她给我看了在日本一个小的独立出版社买到的书。是利用纸张的不同纹路与剪切完成的一本设计感很强的书。(我太喜欢了!可是没记住作者与展位的名字,之后两天都没有找到。)
和Ken在约定的时间地点碰面了。两个人找了展馆中间露天的位置就他的作品坐着聊了很久很久。约了回去后发完整的作品再继续聊。这让我感觉“啊今天没有荒废”。
在插画墙看见Coral的作品,于是发了邮件过去,知道她是在剑桥艺术学院学习的中国女生。在书店区旁边见面。因为没有其他毕业生紧张忐忑期待的样子,反而有些意外地可爱。在告诉她说“我需要回去再讨论想想”后,她显出了身经百战的佛系样子,说“好啦我知道,你不用解释,老师也有教过我们,当场就说要签你作品的编辑都是骗子,没可能的啦”。
在看了剑桥艺术学院的展位,国外或者中国的学生的作品时,我还是觉得自己很难被脱离了故事的绘本吸引。画得好看,风格强烈,却感觉不到作品内在力量的强大。“想表达的是什么呢?”这一点是“究竟要怎样表达呢?”的前提吧。所以我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要画一个这样的故事”,而不是纠结用什么材料什么媒介来表现画面。没办法欺骗自己的感觉。
背着作品集忐忑不安地排队,期待得到一个机会的创作者的心情,可以理解,同时也会在内心想要和他们说: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你的作品是你的故事啊。(毕竟我只是个坐在地上不腰疼的编辑。)
晚上受邀去老城里的一个pub参加活动,见《动物的朋友圈》的瑞士出版方与作者。Pub里在办一个小画展,有提供免费的红酒和食物,像是一个热闹的大工厂。书展期间的博洛尼亚夜晚,可能有很多像这样的空间。


《动物的朋友圈》的作者实在太可爱了!就像是住在阿尔卑斯山的海蒂,脸红扑扑的,羞涩与纯真的神情也和海蒂一样。老板指着我和对方出版社的人介绍:这是我们出版社的年轻编辑。我们有给她请一个编辑指导老师,啊他也是瑞士的,就是Arthur Hubschmid……
有点想念Arthur,在听到说他是我的“指导老师”时更加想念,还有一点点小小的骄傲。
Pub的免费食物吃不饱,我们又找了另一家餐厅。装修有点老派和奇异。版权部小姐姐已经爱上了意大利饺子,点完主食我们又愉快地分享了饺子汤。喝了点酒出门有点醉醺醺,看着路边植物都觉得很可爱。打车回酒店休息,一天又结束了。
4.3日

我可以一天吃三顿自助早餐。
今天彻底自由了,版权部小姐姐和老板去开会。我甚至在酒店睡了个懒觉才出门。特意戴了隐形眼镜化了妆……因为晚上要和Flying Eye Books一起吃饭!毕竟出发前我就忐忑不安地把他们的书目看了好久,在内心祈求:拜托吃晚餐一定要带上我!
到书展的第一件事情是在Moomin的展位打卡,又领了一个帆布袋,准备回去送给Ricky。
把展馆每一个展位都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印象深刻的并不多。
逛到了中国区的展位,看到白底红花的展位装饰和展的书都有一点脸红。也看了很多带来的国内原创作品。在禹田的展区看到他们还是出版了那套“致敬米菲”的熊猫宝宝绘本,翻了一页觉得还同时“致敬”了日本的松饼熊。(更生气了。)
Lijie只买了两日票。第三天她就准备回伦敦了。我也没有要约见面的作者。
中午例行买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展馆中间的露天长椅上发呆。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突然用日语问,日本人です?我说Chinese……于是用英文磕磕绊绊聊了半天。他问我是插画师还是编辑?我说编辑啦。他说他在偕成社工作,然后问我,是来买版权的吗?我说没有。然后补充了一下,我老板来买版权,我就是来瞎溜达的。他说中文好难学哦,学到mamamama就停下了。我说就像我背完五十音就不想学下去了。他给了我名片,说也许以后还会碰到。我告诉他我没有名片,而我现在已经准备从书展跑路了。他说,you are lucky。
道完再见,我在插画师生存角旁边留了一只兔子,就骑自行车溜去城里了。
在路边小店歇歇脚,喝杯咖啡。店主跑出来,拿着一个写着“东”字的小首饰,问我是不是Japanese。我说不是,但这个字是Chinese character,means east。老板不懂英文,旁边的意大利小哥再翻译成英文给她。她才疑惑地拿着首饰回去了——不知道她等多久发现一个东方人走到店里。



老城下起雨,买了一支冰激凌坐在喷泉旁边吃完了,一路推着自行车瞎逛瞎走,其实有些狼狈。也没什么目的地,于是凭记忆摸索到第一天Lijie想带我们去的咖啡厅。还好今天开业了。
依然是宽敞的空间,简单但舒服的桌椅,买得起的咖啡。在售卖绘本的架子上发现了一本左马的漫画,在法国出版的,开心地买下,对白读不懂也开心。还买了一个印着梨子的小杯子。
在Zoo待到傍晚,在被老板发现我从书展跑路前骑车溜回酒店。等他们从书展回来,一起去订好的餐厅。
闪闪发亮的晚餐!虽然我全程只是醉醺醺地听着Harry和Sam唠嗑,感觉自己像一台小录像机,一边努力吃点餐失误选择的pasta,一边想记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最早是被玛丽安利了Flying eye Books,寄来了小威的《极地重生》。她还去伦敦拜访了飞眼的办公室,只有十二个人的小公司,同时运行着Flying eye和Nobrow两个品牌。那时便被飞眼的气质吸引,像他们做的书讲的故事一样,总是有着独立的自由的,冒险的大胆的气息。
二月在台湾旅行时,在台北逛到名为生活在别处(elsewhere)的书店。进门就是早稻的巨大海报,店内两排书架,都是Flying Eye的图画书和Nobrow的图像小说,还有店员认真写的推介。在店里买了讲Nobrow出的讲奥杜邦生平的图像小说和Flying Eye的《A Very Late Story》。回北京后发现这两本书其实都是我们签了。和主编说过之后,我就成了a very late story的编辑。
Flying Eye也有和不少中国作者合作,比如今年凭借《珠穆朗玛峰》拿了博洛尼亚书展非虚构类大奖的Lisk。比如合作了好几本书的苗桑。我也很想问Sam和中国作者合作的相关事情的,但自觉于录像机的身份,并没有开口。
Harry说他和Sam第一次一起来博洛尼亚是四五年前。因为没有钱,两个人住一个小酒店,挤一张小床。(Sam抱怨睡觉的时候老被Harry打到而对方还呼呼大睡浑然不觉。)当然没有钱租展位,只是提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他们刚做好的Wild的样书,和每一个版权方出版社见面,问他们要不要引进,被见到的每一个人拒绝。Harry说,过了半年,他们又纷纷回头来联系我们。然后说,可能你们在做的书就是和市场隔着半年的时差。
看着Sam,我一直在想,被作者信任的编辑是什么样子。
Sam问我有没有在书展发现一些作者?我说我有和一些作者见面啦,但是太夸张了,每个作者都想和你们合作。
Sam哈哈大笑。毕竟在Flying Eye的展位前等待看稿的作者长队,现在已经是博洛尼亚书展的一个小风景。Sam说我买了个定时器,每个人十分钟,到点就叮了。后来我就后悔了,根本讲不到十分钟嘛!别的出版社都给三分钟的。
Sam说你能理解的吧,其实很难在那些来投稿的人当中发现真正优秀的。(这句话后来Arthur又和我讲了好几次。)
甜点时间。Sam有些醉醺醺,说我太饱了,我不用甜点了。一边接过菜单。Harry就在一旁笑,说他这个人啊就是这样,说着太饱了,肯定还是会点甜点的。大家都点了gelato。眼看晚餐要结束,顺着一个话题的契机,我从包里拿出了岱姝故事的dummy给Sam看。Sam很认真地看了很久。我们讨论了故事的两种结局。他说“孩子总是想要冒险的,他们喜欢冒险”。
鼓起小勇气,问Harry知道台北有一家书店,专门卖他们的书吗?Harry和Sam看到照片都很惊讶,说完全不知道。“我们把书做出来了,之后它去了哪里,遇见了谁,我们都不知道,可真是惊喜。”Sam问我可不可以把照片传给他,他可以Po在facebook。
不喝酒的我,在这样的晚餐上,当然是开开心心地把两杯红酒都喝掉了。站在路边等车时也觉得自己是醉了,醉到想蹦起来唱首歌或游个泳。

4.4日
书展的最后一天。珍惜最后一顿早饭。

下午我就得去机场坐飞机到巴黎。书展的展商也都在陆陆续续撤展了。终于得空好好看今年得奖的插画展。
在一家艺术系很强的小出版社的展位买了两本小书,花了30欧,就是本次书展的唯一收获了。又去了剑桥艺术学院的展位,留意了一些作者讯息,有些心不在焉的记录。
在准备离开书展前终于和蘑菇见面。她们已经在书展跑了四天的直播。终于让她帮我和最喜欢的海报墙合了个影。


看着快十二点了,骑摩拜去和岱姝约好的吃午餐的餐厅。天色阴沉。离开书展前还是回头望了好几眼。书展说See you next year,我在心里说,明年我可能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再见到你。
餐厅在博洛尼亚大学附近,安静可爱。和岱姝还有她的朋友Chris。我告诉岱姝我给Sam看了她的故事。Sam很喜欢。岱姝说,是真的喜欢吗?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Sam喝醉了还一页一页翻看的样子,以及和我讨论时候的眼神,告诉她:是真的喜欢,不是敷衍或客气。
岱姝介绍,说Chris是一个绘本作者,最近在做一些非虚构的project。然后她问,你在Walker的展位有看到他的画吗?我一边吃饭一边嗯嗯啊啊,想着,非虚构的话,我应该也不了解吧。不过在Walker逛了很久,也确实没有留意到他们展位上海报的作者啊。
Chris说他很喜欢《自私的基因》的作者,受他的启发想做一个非虚构的绘本。一次活动上(啊我的记忆和英文理解力也不一定准确)他见到了对方,给他看了自己的画。结果对方说:我知道你啊,我还有去听你的讲座。
Chris(瞪大了眼睛):你能想象吗?!他是我的偶像啊!他说他去听了我的讲座!
我说:听起来像是一种魔法啊。
岱姝:但是他没有给你他的邮箱。
Chris:是的。
Chris说:他没给我名片,也没给我邮箱。我给了他我的名片和邮箱,告诉他我在做的项目,希望他和他的出版社可以联系我。我每天等啊等,每天check一遍邮箱。到今天也没有。但我还会等的。
餐厅的甜点终于有了新选择。赞美完甜点,我骄傲地买了单,毕竟是老板给的钱,并且叮嘱我一定要请客。

我得骑自行车赶回酒店,拿行李再打车去机场。岱姝和Chris要坐下午的火车去佛罗伦萨,再从佛罗伦萨去巴黎。三天后,我们会在巴黎再见面。
和老板和版权部小姐姐一同到机场。版权部小姐姐飞回北京。老板飞去普罗旺斯。我去巴黎。候机时又遇到一个韩国的版代,问我来自哪里,是编辑吗。接过名片后我还是告诉她,我没有名片。她说她买很多国家的版权到韩国,except China。我说我不是来买版权的,我就是在做原创的绘本,来书展看看。她看到我包里的dummy,说我很喜欢,你回去之后,可以发我pdf吗。
上飞机后,给Arthur发短信。他说,我会在机场接你。尽管我一直和他说,给我酒店的地址,我自己就可以打车过去了。他说“It will be a pleasure to take care of you”,我就没再坚持。毕竟被照顾也很快乐。
落地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机舱,一切都是暖黄色的。一种不真实感。戴高乐机场小小的,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穿着去年秋天在北京时一模一样的黑色外套和旧卡其布裤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那一刻我有点想哭,我多希望像这样,让我感觉到“什么都没有变”的瞬间,可以在我的生活里出现得更多一些。
把行李箱放到出租车后备箱的时候,我和他说,我中午和岱姝和Chris一起吃的饭。Arthur说,噢Chris,he is a nice picture books author。我说嗯,works for non-fiction books?
他说:不止是非虚构啊。你记得我去年工作坊的时候讲的他的书吗?
我震惊:什么?
他说:就是那本《嘘!我们有个计划》。
我:Chris?他是《嘘!我们有个计划》的作者?!
我中午和他一起吃的饭,岱姝和我介绍他在Walker的新书时,我还好像心不在焉。那本新书就是《嘘!我们有个计划》一系列故事的新书啊!一只可爱的小螃蟹!查《我们有个计划》的页面,我才能把克里斯·霍顿这个名字和已经听了半年的Chris和中午吃饭时候哀嚎“我还没有收到他的邮件”的Chris联系起来。
Arthur一脸无奈:豆,你真是对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但总之,我到了巴黎,和Arthur见了面。在深夜的酒店附近咖啡馆吃晚饭时,我把刻的橡皮章子交给了他。“去年十一月在北京分别时,我答应过你,再见面时我会给你一个新的章子。”Arthur在餐巾上盖了一个,说,你刻的我看起来像五岁。然后开心地招呼waiter来看:hey,look,it’s me!我觉得他本来就只有五岁。
吃完晚餐,在酒店楼下告别。他说,明天你有什么计划?我说没有。我在巴黎的每一天都没有计划,不过我很想看你工作的地方。他说那明天早上十点,我在楼下等你,然后去我最喜欢的咖啡厅喝咖啡。
晚上睡觉前我很想学习海明威,敲三下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