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遭雷劈的故事
今天下午,预约了两天的电工终于到了,花了一千多块钱,把家里的电路、插座、开关都换成了新的。南四环这套房子十多岁了,最近两个月来所有的房间都启动,慢慢地一些隐患也都显现出来,防患于未然,老物件包括基础建设都打算在今年年内逐步更新。
两个电工到了就开工,进屋拉闸,随后外面就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我问电工兄弟们这样的天气干活可否安全,领头的老电工说:呵呵没事,没听说过么,遭雷劈就是渡劫,过了那一关就会有好事临头。
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两件家里人“遭雷劈”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别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
我爸被雷劈的故事从小听过好几遍了,那次经历比较特别,因为不是在户外劈的,而是在室内就被劈了,而且劈下来的不是普通闪电,而是球形闪电。
据我爸回忆,那还是他和我老叔下乡的时候,那时哥俩都年轻,赶上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而且嘴馋。那个年代,物质贫瘠,生活条件有限,村子大队能跑能跳的肉就剩下人类了,鸡鸭鹅猪要么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入了档,要么逐渐被捕捉吃光。
有一天,我年轻的老叔神秘兮兮地找到他亲哥,说搞来一条狗,已经捆结实了,趁村里没人,赶紧下锅。那时跟他们关系要好的还有我郭叔叔(后来成了我爸爸的同事),于是三个人赶紧跑回宿舍,把那条狗收拾了下锅。
下锅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开始变天,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狗肉做好了之后,三个人嘿呦嘿呦把大锅端上炕去,准备了碗筷,整准备好好饕餮一番,事就来了。
据我爸和我老叔回忆:那天真的太邪门了,三个人都在炕头盘腿坐好,筷子都伸出去了,谁都还没吃上一口,只见窗外一片亮光,从院子里飞进来一个吱吱作响浑身发光大球,轻飘飘像一个几乎没重量的东西一样,顺着过堂风就飘到屋里来了,然后就炸了。
我爸说,当时只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咣地一声,三个人连人带锅全都掀到地下去了。等三个人恍惚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切早已回复了平静。
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坏,三个人也毫发无损,只是耳朵嗡嗡响,身上发麻,那口大锅,连肉带汤扣在地下,已经没法吃了。
我郭叔叔当时吓坏了,跪在地下就开始向窗外祷告、承认错误,我老叔也吓傻了,就坐在那看我郭叔叔手忙脚乱语无伦次。
这件事没敢告诉其他人,三个人缓过神来之后,赶紧收拾了地下的一大滩,埋到树底下,还做了个小小的坟墓。因为害怕,这件事很长时间之内,哥俩都没敢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说。从此以后,他们也不再敢吃狗肉。
我奶奶就说,那条狗,一定是某个人家里靠着活命的狗,所以他们仨才会遭如此天报应。
也许是悔过态度比较好,狗狗得到了安葬,三个人命运都算不错。
我老叔在十年前就一家三口在欧洲定居,有了自己的房子,门朝大海,春暖花开,有了自己的跑车,有了自己的门店,车子我弟弟开着,我叔叔每天做着小火车,咔嚓咔嚓地从山顶坐到山脚去看店,日落时分再坐小火车咔嚓咔嚓地回到山顶的家中,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我爸爸回城后让他选工作岗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没选公安局,而是选了铁路。当时铁路不吃香,我爸也从基层做起,在站台上开叉车装卸集装箱和行包。跟我妈妈谈恋爱的时候,我妈妈的闺蜜都瞧不上,因为那时候国营工厂比较吃香,姑娘们削尖脑袋都要进入国营、找个国营的老公。我妈并不放在心上,说他总不会开一辈子叉车的。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国营工厂都倒闭了,铁路成了“铁老大”,我爸爸也成了铁老大的老大,管辖着东三省的铁路货运,身兼书记和总经理两职。
郭叔叔也不错,作为我爸爸的副手,基本上是一路绿灯,业务好,人也老实,有个闺女一米七零的大个子,跟我是小学同班同学,闺女在美国读了大学就留在了那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有了一个乖巧的宝宝,把郭叔叔跟阿姨都接到了美国去一起生活。
就在我爸爸一路青云的年代里,我妈妈有一天也差点被雷劈。
那阵子,我妈被一件疑似官司缠了很久,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被一个匿名者告发,说我妈妈贪污。好在我妈工作中是按照标准程序老老实实进行的,所有的单据都有存根备份,为自己的清白提供了有力的证据,但因为调查进展缓慢,这件事也拖拖拉拉了几个月才尘埃落定,那一段时间家里都阴云不散。
也就是在夏日里某个雨天的下午,我妈收拾了票据准备送到另一个对口单位去,拿了伞走到办公楼门口,刚撑开伞还没迈出去一步,突然天上落下一个闪电,正劈在我妈面前的空地上。
据我妈回忆:当时很慌乱,当那一瞬间太亮了,好像一切的一切都被照亮得明明白白,所以印象非常深刻,她说那闪电落地时直线距离不到十米,打在柏油地面上,打出一片火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莫须有的冲击波的力量还是加上恐惧,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手里的伞也飞了,还尖叫了一声。
因为她当时站在楼门口,身后就是楼梯,一声尖叫,半个楼的人都跑下来看个究竟,我妈缓过神来,好一顿描述,当时还有人佐证,说正站在窗前看雨,突然眼前一片亮光劈到楼下,然后就是一声尖叫……
我妈当时被同事送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结论是什么事都没有,口腔鼻腔黏膜没有被灼伤,那一个屁股蹲也没有伤到她肌肉骨头,视网膜也没受到任何伤害,告假回家休息了一天,也就相安无事了。
然而这一道闪电给她的官司劈开了明亮的前景——诬陷她的那个人自己去坦白自首承认错误了,承认是自己写的匿名信告发的,因为当时已经有东窗事发的苗头,如果不找个替罪羊赶紧尘埃落定,那么麻烦迟早会找到自己。
那个人,就是跟我妈同一个办公室多年的姐妹。
自首加宽大处理,后来那个人被开除了,我妈彻底洗清了嫌疑。
据领导后来说,那个人之所以下决心自首坦白,是因为闪电事件过后,全单位都在传言我妈肯定是被冤枉的,因为如果贪污的人真是我妈,那么那道闪电当时一定就打中了,所以真正的贪污犯一定另有其人,而且一定是我妈身边的人,否则那道闪电不会距离我妈那么近,一定是天意、一定是某种暗示!
这样的说法在单位越传越凶,越来越有板有眼,那个同事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沉不住气去找领导坦白了。
我妈还拿这件事开过玩笑:我跟你爸都被雷电“洗礼”过,你也要小心点。
不过再后来,无意中阅读《阅微草堂笔记》(?)的时候,我才知道,先辈们对雷和电是有明确分类的:电是指闪电,从天上往地下劈的;雷是一种地气,从地下往天上打的。如果雷雨天气站在高处俯视平原,可以清晰地看到从平地里会冒出一个个的雷气,极速射到云层里去,然后在云中炸开,是为雷。所以雷电是一个合成词,是泛指这两种天地交感的现象,所以“雷”这个字下面是个“田”。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还真的有幸目睹了这种雷。
那是我还在黑龙江做地产的时候,那年夏天我们公司去城外团建,在一个有山有水有河流有平原的地方小住了几天,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腰,可以俯视平原,视野异常优越。那一天中午突然乌云密布雷鸣电闪,老乡让我们远离大树和水面,防止被雷劈,于是只能撤回到屋子里。但屋子里太闷热,我就站在廊檐下看雨。
于是,我就眼睁睁看到一股淡淡的轻烟从平地(那片平地是一片不知道是水稻还是什么农作物的田野,太远了无法分辨)里迅速升起,笔直笔直,就像放一个窜天猴那样,几乎以一种不可思议但肉眼完全可以捕捉到的速度射进云层,然后云层对应的那个地方里面就闪了一下,之后的几秒钟,传来一声闷雷。
可以想象当时我有多么兴奋,好像目睹了一个了不得的什么东西一样,觉得大自然真是太奇妙了。
不过,我很乖,到现在我都是只要见到乌云就往屋里跑,关好门窗,免得遭受上苍的“洗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