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呢?
平凡最近经常为一些问题感到困扰,为了一次性将这些问题搞清楚,他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不吃不喝,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与幻想中。他总结自己的人生,不断回想存在于记忆中的大小事物。
"我该如何把我的人生和这些事物相联系起来呢?"
黑屋里出现了一只火炉,火焰燃烧的很旺盛,如今正是寒冬,有一只火炉是一件好事。
可是平凡无暇将双手放置于火炉之上感受这温暖,他忍受着寒冷,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屋子里有什么其他事物。他的沉思真是足够牢固。
"嘿,你在做什么呢?"这是魔鬼从地板下钻出来了,看来他也忍受不了这冬的冷,一边在火炉边搓手一边问候着眼前双眼紧闭的平凡。
"我在做什么呢?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我从来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魔鬼的打断让平凡想起了另一个令自己困扰已久的问题。
魔鬼看到此人对自己的打招呼不为所动,心里感到有些不高兴。礼貌,是与他人交往的基础,当两个人共处一室,互相就负有尊重对方的义务。
当魔鬼坐在对面对平凡感到厌恶的时候,平凡的思绪却飞向了千万光年外的宇宙深处。处身于黑暗与浩大的宇宙空间之中,他似乎感受到了世界的本质。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魔鬼对这番场景感到不快,自己可是统领世间万恶的魔鬼,今天与一个凡人对坐,此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还露出那样一幅轻蔑的表情。
"凡人啊,你为什么不坐起来和我打个招呼呢?感受一下这火炬的温暖,跟我聊一聊你的家人,我可以跟你聊聊我的工作,如果你足够讨人喜欢,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身边哪些人是我的忠实信徒。"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如此特别的话,那么为什么轻易就死亡了呢?甚至不能比一株植物生存的更久。"平凡顿时又把自己的思考推翻,生命的脆弱让他对宇宙的热情丧失殆尽,他开始思考生命为何,双眼之间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魔鬼突然变得怒不可遏。它一把抓起平凡的双腿,把他举了起来,开始使出自己工作上的特长。
"在地狱里,大家虽然都是一群邪恶之徒,但我们都是很讲礼貌的。"魔鬼对平凡好言相劝,希望他能改变自己的态度,希望他向自己求饶。
平凡并未因为被人倒立举在空中而感到太大的异样,但是他睁开了眼,他发现,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世界。当自己倒立时,整个世界也倒立了,自己的倒立是客观的,而世界的倒立则是平凡的主观视角所致。但是客观的形成不也是因为自己从主观上经历过这一切吗?也就是说这两次倒立带给自己的不同感受不过是两次主观产生了对比。是的,没有客观,世间万物的一切不过只是经过自己的主观认识进而形成了记忆。
魔鬼感受不到眼前这个小人脑子里的东西,它感受到的是火焰的温暖以及地板下的寒冷,寒冷促使自己逃离,进而拥抱温暖。
为了惩罚平凡的不礼貌,魔鬼要把平凡送进火炬。他把平凡的头慢慢地送进炉心。平凡的身体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他的脸变得炙热,整个一片通红。可是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平凡此时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许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又开启了另一个宇宙,他真是人类坚持不懈寻求智慧的绝佳范例。若把眼前的这幅景象拍成一部电影,在宝贵的周六夜晚观众绝对会为他流下几滴热泪。
平凡脸部开始变得扭曲起来,火焰的炙烤让他在感官上难以承受,他对思考的执着全靠自己的坚强意志支撑。他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应该大叫出来,即使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向魔鬼求饶,但这样感官上的痛苦足以使凡人发出嚎叫,可是他没有。
魔鬼对这幅景象早已习以为常,它在地狱里就是这样工作的。它听过太多惨叫,偶尔有几个凡人会如此人一样拒绝叫出来,魔鬼认为叫与不叫没什么区别。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生命的过程包含了死亡。从社会文化的角度看,死亡当然意味着一切的终结,但是同时我们也不知道死亡之后对于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有人可曾对自己做过死亡实验吗?他成功了吗?"平凡的五官变得极为扭曲,他似乎是真的快要走向终结了。
痛!很痛!非常痛!
平凡嚎叫着,挣扎着,极力想要脱离死亡对自己的侵蚀,不再压抑内心和感官上的难以忍受。此时他的脑海里一切事物都消失殆尽:沉思,千万光年外的宇宙,生命的记忆,家庭生活,恶,火焰的温暖,寒冷的冬日,魔鬼的缠绕……平凡任由痛苦充满自己的全身,他不再封锁自己的大脑,火焰的高温炙烤带来的痛苦冲击着全身的细胞,这些组成平凡身体的生命单元发泄着长久以来被束缚的自由,遭到如此暴行更是开始疯狂逃离。平凡完全不受控制了,他求饶,他跳动着,倒立与否不再重要,他衷心地希望魔鬼能放他下来,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这世界,这真正的世界,这生命赖以生存,能够感知到的世界。痛苦,让平凡觉醒,让平凡睁开了双眼。
平凡走出黑屋,成为了世界的一员,开始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