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享受雷雨夜

我知道是要下雨的，但睡觉时，我仍然敞着窗户，半拉着窗帘。风从窗口吹进来，抚在脸上，凉悠悠的，很是舒服。

深夜，大雨拍在雨棚上，啪嗒啪嗒地淋漓畅快着。风把大颗大颗的雨滴给搅碎了，碎成雨丝，从敞开的窗户里送进来，沁在脸上，也是凉丝丝的。便更懒得去关窗户了，漏雨渗雨什么的，管他呢。

有了这样不管不顾的想法之后，便觉得这个夜晚很有趣。

我向来是惧怕风雨雷电的。儿时的雷雨夜，都是在母亲的柔软的臂弯里度过的；稍大一些，即使懂得了一些雷电的知识，也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才能减轻恐惧。这是一层。还有一层，是焦虑。每每这样的天气，总担心我的屋瓦窗棂渗水，毁坏了各种家什；又焦虑这噼里啪啦的雨声，搅醒好觉，让白天的我精神萎靡。因而，几十年来，享受雷雨夜，这于我，是第一次。

想到自己竟有了这样的转变，更没了睡意。便开了台灯，读了几页小说，待睡意再来，就又睡下了。只是睡下之前，我挪了挪窗台上的东西，关上了窗。可见，我确是个挺实在的人。不过，在这样雷雨交加的深夜里，能安心躺在床上读几页闲书，这样的生活必定是温柔的。

我睡得不沉，再醒，是因为听到屋内有水声。雨水不停地从窗户的裂口往下哗啦哗啦，跳得欢快得很，而飘窗上早已汪了一滩水。我竟然有点开心。呆呆地坐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找来毛巾和脸盆收拾起来。一点也不恼，没有丝毫焦虑烦躁。

待安排好这飘窗小瀑布，就到了平常醒来的时间。我仍想舒舒服服地躺着。便戴好眼罩，枕着双手，脚心相对，来听这雨的喧哗。我想起昨晚入睡前思考的问题：我这漫长的一生，要活得有意义还是有意思？

我自觉我是个有些古怪的人。我想起我曾经对朋友说，如果哪一天我自杀了，你千万不要奇怪；如果哪一天我选择主动走向死亡，那一定不是因为我过得不幸福，而恰是因为我过得太幸福了。如果太幸福，我会时常觉得生活怪没劲的。我想起那一年读了十几遍的《活着》，想起了我曾惊叹于福贵那柔韧的生命，而今，我却对这样为活着而活着的生活不以为然。

这样想来，昨晚的问题便有了答案：当有意义和有意思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想选择后者。但在实际生活中，我嘴里又总是在问：这样做什么用？我一面厌恶着这样功利的处事态度，一面又在这样的路上走着。

我希望自己能舒舒服服地做一个有趣的人：凡事想做就去做，凡事不问那么多为什么，也不用凡事都向别人解释为什么。

比如，为这次的雷雨感到兴奋，于我，便是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