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永远比别人慢一拍

文：闫晓雨

前两天去参加了小学同学聚会。和社交网络上相传的同学聚会没有类比性。老同学们相处都很自然。没什么攀比之风，也没有碰到所谓的初恋情人。吃饭，喝酒，聊天，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聚会，但一想到，这个桌子上有的人十几年没见过了，今天见后，也许又要等下一个十年。

就会觉得这顿饭的意义，不止于此了。

坐在我旁边的女孩怀孕四个月，我小心翼翼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感觉很神奇，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里面蓄势待发，偷听我们讲话。

我试图接通TA的信号与之对话：你会好奇吗？会疲倦吗？会对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点点向往吗？会不会此刻躲在妈妈的肚子里，看着满屋子红光满面絮叨不停的叔叔阿姨们很是困惑，他们是怎么变成大人的，是怎么变成一喝酒，不是脸红就是眼睛红的大人。

或许你还想问我“酒好喝吗”？

我觉得不好喝，但未来的你会读很多很多诗词，听很多很多歌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酒的滋味是什么。

成年人的生活是离不开酒的，也可以理解作，离开了酒，处处都是生活。

酒精像一条传送带。

在现实和幻想之间粘合起高度敏感的情绪踏板，趁人醉醺醺的时候，把我们所有的不得已、不可说、不知所措都给包裹起来，丢进银河里，偷一点天上的风花雪月，补给这残破人间。

我在漫无目的的游思当中险些碰倒了手中的茶杯。

大家轮番敬酒，有同学开玩笑道“晓雨不和大家喝一杯啊”，我立马窘迫的想要钻到桌子底下。天知道，我最怕这种时候了。

我是那种从小到大都恨不得在集体中化身透明人的类型，以前我都很少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主要原因是性子寡淡，不怎么会说话，尤其是在无酒不欢的内蒙古像我这种没什么酒量的人，更不适合这种场合。

但我的老同学们都很好，很照顾我，没有劝酒，我只好站起来以茶代酒和大家简单说了声「祝大家2019一切顺利好」，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祝福。

过了旧年，新日平顺。

不必自恋也无需自怜，一个“好”字便足以承纳许多，身体要好，心情要好，没事就好。

姚燧在元曲《中吕.阳春曲》中道，笔头风月时时过，眼底耳曹渐渐多。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这话说的没错，长大后的我们没有哪一天不是在风暴漩涡中挣扎的，生存的漩涡，人情的漩涡，得与失的漩涡，如果不是靠心头的一口气撑着，谁又能好过多少。

小时候说「今日事今日毕」，不觉得是多难的事情。长大以后才发现日子和日子之间是连续发生的动作，很多情感，无法明白割裂，今天不忍心做的决定，明天也未必能了结。

但换个角度来看，浮生如寄，人生的种种际遇总要去亲身体会过才能有今时今日，坐下来分说的可能性。

我上学要比同龄人早几年。一路读上来，我的同班同学始终都要比我大三岁左右，我永远都是同一届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

从小到大，我好像永远都比别人慢一拍。

长个子慢一拍，变声慢一拍，自理能力慢一拍，谈恋爱慢一拍，买车买房慢一拍，对“中国式关系”的应急能力慢一拍，我的反射弧很长，对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慢一拍。

当然，这种慢一拍，一半是天性，一半是自身对于许多事情不上心。

我从小到大的节奏都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很少为什么事情真的紧张，高考前几个月，我还每天晚上在忙着写小说。大学毕业身边人都在忙着考研考公务员找工作的时候，我妈问我“你的打算是什么”，我灵光乍现说要去北京，就立刻开始订票、找房子、投简历。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这些选择意味着什么。

工作几年，虽然积累了一定的社会阅历，但身边的社交圈和生活圈相对来说仍较为固定，比较单纯，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的人情世故的褶皱体验。

我不是物欲太强的人，没有发大财，也很少有感觉手头紧的时候。

努力赚钱，善待他人，认真过活。

剩下的精力被我全部放在「忠于自己的内心感受」上。

当我的同学们都开始建立家庭，走进一个新阶段的时候，我好像还停留在一种懵懂的阶段。有前辈告诉我，有人一生都会处于这种懵懂的阶段。

没有必须要完成的现实使命，没有稳定伴侣，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定居在哪里。

肉身和灵魂都只跟随着心识的方向前行，并未受束缚。

“慢一拍”未必是坏事，只是注定在某些阶段里没有办法和身边人并肩同行。

我不确定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结婚，在什么时候结婚，买什么样的房子装修成什么风格，我不会考虑未来，我只尊重当下。

那天晚上同学开车送我回家。

下车以后，我抬头看见了空气中漫天飘荡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各自倔强。伸手，落在手心里，很快就消失融化不见，但那潮湿的感觉却被时间不经意打翻，栽进了心里。

突然想起有同学说第二天就要出发去上海了。

而永远慢一拍的我，也要不日起航。

写于2019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