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杀鸡服务,了解一下
本文最先发表于个人公众号betatxt。
如果能发一笔横财,我想挥霍在城市里大大小小的按摩店。
有人爱名包贵表,有人爱饕餮美食,我爱温热手指与皮肤相接的触感,伴随着力度恰好的揉捏,每一寸酸痛的肌肉都发出愉悦的叹息。
缘分总是相遇于偶然,做按摩理疗,讲究随兴所至,身体不舒爽时,心情不美丽时,或者只想找个安静地方打盹时,它总不会令你失望。它海纳百川,迎接每位需要被治愈的行人,莫问来路,不提归途,最多问一句办不办会员卡打85折,以及薏米玫瑰菊花普洱您喝哪种。
夜幕沉沉,技师妹妹挽起袖子,活动有力的手指,一段邂逅就此开始。
换过衣服后,见面礼是木桶泡脚。没过小腿肚的热水里,化着十八味名贵草药,需要端正态度,虔诚地泡,用心地泡;客人沉浸在这由下至上的暖意中,技师也已经操练起来,松肩揉脖,轻拍大臂,仿佛这不是热身,而是一整套卸下铠甲的仪式,随着身上的坚硬被一片片懈掉,客人逐渐呈现脸面低垂,眉目松弛的样子,乖顺而坦率地期待后续的发展。
相比捏脚,有人更青睐推油,它要求客人平趴在按摩床上,并将脸颊妥帖地嵌在一个洞里。这种独特的姿势杜绝了刷手机的可能,视野范围内只有地板,或是技师的鞋尖,无甚可做时便只好闭上双眼,天地融为一体,心安即是归处,在有节奏的推搡中,在精油打转揉开的渍渍声中,透过酸爽感与五脏六腑好好对话,体会久违的身心合一。
无论起势是哪一种,疼痛是无法避免的。热衷大保健的客人们,追求的就是这种又痛又爽的复杂情感。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这广为流传的行业警句,使得客人下定百倍决心,勇敢与血管和肌理中的沉疴作斗争,相信技师的双手能够化淤堵为通途,抚平结节,最好能够一并解决体寒、湿气,和其他一百种疑难杂症。
奔着享乐去的客人,则不会对这段关系加以过重的期待,即便如此,成年人总会有几个部位是死穴般的存在。脖颈、三角肌、脊椎、趾根,没有摁不疼的皮肉,只看你对自己够不够狠。如若不忍受苦,发出吱哇乱叫,技师就会笑眯眯地点评一句:客人不耐受呀。霎时已为你定级,高低立判,小妹手上的动作放轻,带着一丝怜悯,于是身上便出现细细碎碎的痧痕,证明这看似静止的皮脂之下,无数毛细血管正悄然爆裂,组成一幅紫红相间的美妙图景。
躯干往往是关怀重点,但按摩一些末梢部位也别有风味,例如手。从大臂向小臂方向按压时,客人能清晰地感受到热流涌动,最终聚焦到手掌;老练的技师此时挨个捋顺手指,竟似有内力从指尖呼之欲出,六脉神剑绝非空穴来风。
又有如一向很能吃苦,负重前行的小腿,如若从某个角度挑逗筋脉,则会卸下坚毅的伪装,其酸胀难忍,令人惊奇,不禁要重新思考这双腿默默承受了多少压力,而我们的脑和心对这距离一米开外的肢体,平时又有多么疏于关怀。
人人都爱按脑袋。不管是十指插入发间梳理,还是合手轻叩天灵盖,或是用力揪起僵硬的后颈肉,都是无上的肉体快乐。双手拇指紧按百会穴再松开,取代涨麻的是大脑放空后的轻松,此时已达到三花聚顶,万劫不侵的境界。
如果算上所有能为人带来肢体愉悦的服务,那广义的大保健亦有许多变体,譬如美容、采耳、头皮护理、乃至修眉开面、美甲。鉴于这篇文章在努力营造一种优雅的氛围,搓澡暂不纳入讨论。
处于行业鄙视链顶端的,是各种中医养生,推拿按跷。该派绝非俗人能入,客人要心怀大义,放下对肉躯凡胎的执念,从躺在砧板上,啊不,床上的那一刻起,你已不是你,你是一系列穴位的组合,是十二经络纵横连错的甬道,只一指下去,师傅就已参透你皮相下的本质,消解了你所有的粉饰,只徒剩一个苍白孱弱,气血不通,按哪疼哪,嗷嗷干嚎的灵魂。
被拆成八块又组装回去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飘来一位仙风道气的正骨师傅,他无视你恐慌的眼神,自顾自地将你摆放一番,头扭向一边,躯干扭向另一边;稍一沉吟,不知哪里的骨头便“咔吧”一声呐喊。在另一侧也如法炮制后,师傅把手放在你的脑袋上,另一手又托住你的脖颈。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被拿着要害,一动也不敢动,连连摆手,可怜胆小又无助。
放松。听话,便不会受苦。师傅说。
咔吧。
听,颈椎归位的声音。
……
也有不那么恐怖的。
有些项目是以小见大,比如采耳。第一次难免会不适应,而习惯之后,见到技师摆出的一排工具就会幸福地搓小手。千搔万痒,只为听最后一声音叉的颤响;
美甲时,用磨砂棒把甲尖轻轻磨到光滑,或者用小刷子沾着甲油均匀刷过,有种微微的清凉;
美容师在脸部涂满乳液,手掌从颧骨向上,耳前向下,脖颈顺至肩部,再向回提拉,在反复的按抚中,皮肤似乎也真变得有一丢丢细腻。
有些流派则是以艺术感取胜,比如泰式按摩。技师个个神勇过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诸如把客人拦腰对折之类的步骤,需要客人配合默契,全心交付彼此,不愧有被动瑜伽之称。
此间种种曼妙,不一而足。为何有人钟情按摩?意图强身健体者有之,提升气色者有之,对我来说,是贪图修整一番后,周身的爽快利落,也是花钱买享受,认为此刻身体值得被好好犒劳。
多数情形下,去大保健,时常呼朋唤友,交流体验心得;但也有累极乏极之时,独身默默前往,常去的足疗店包间里有电影大屏,放一部老片,但不开声音,任由光影斑驳投在脸上,眼神放空,寂寂然也。
技师妹妹不说话,只安静捶打。
此刻的我,是逛杂货铺把手插进一大袋谷物里的天使艾米莉,是《纸牌屋》中窝进沙发面无表情玩PS3的安德伍德,是《午夜巴黎》里12点钟声前沿街道漫步的年轻作家,清醒而孤独,孤独而惬意,在唯一的观众面前,脸上浮现出“我有故事,但我很深沉”的高冷神情,又间或因按到痛处而被呲牙咧嘴打回原型。
夜已深,走出按摩院大门,眼前是万家灯火,活动清爽的筋骨,掰掰轻快的头脑,往往此时会伴随着肚饿,下一站,夜宵。
城市如此之大,获得简单的满足并非难事,夜晚创造欲望,又提供一万种方式消解欲望。
用不到两小时的闲暇,把自己交到陌生的手艺人手上,我疏忽这皮囊太久了,谢谢你,替我照顾好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