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与中国文化》读书摘要和笔记(20190627)
五十年前(约1920年代),政治学者张纯明曾以英文发表了一篇研究循吏的专著。这篇专著是通论中国史上自汉至清的循吏的。他分析正史中的《循吏传》,指出他们的成就表现出三个主要特征:一、改善人民的经济生活;二、教育;三、理讼。
此文所归纳出来的三大特征正是孔子所重视的“富之”、“教之”和“无讼”。
循吏不但逐步把大传统注入中国民间,而且也曾努力将中国的生活方式传播到边疆地区和少数民族的社会,因而不断的扩大了中国文化的影响范围。
中国的大传统和小传统之间或上层文化和通俗文化之间是互相开放的,因而彼此都受对方的影响而有所变化。其结果是一方面大传统逐渐在民间扩散其移风易俗的力量,而另一方面小传统中的某些成分也进入了大传统,使它无法保持其本来面目。
循吏是士的一环,其影响主要是在文化方面;这种潜移默化的效用也不是短期内所能看得见的。循吏在表面上是“吏”,在实质上则是大传统的传播人。这是中国文化的独特产品。
孔子所始终关心的则在天下是有道还是无道。他把变无道为有道的责任首先加在“士”的身上,这便是所谓“士志于道”。总之,原始儒教要求“士”根据人人共见共喻的大道理,努力将我们的世界改得更好一点。天下愈是无道、愈是昏暗,“士”的改造世界的责任也愈大。
他(顾炎武)对于东汉“士”的精神则把握得非常深刻。他引用诗经“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以象征儒教熏陶下的中国的“士”,尤为传神。这使我们联想到黑格尔在《权力哲学》序对西方哲学所做的象征性的刻划。他的话如果仿照《诗经》体翻译成中文,大概可以说是“暮色既晦,夜鹰展翼”。这两个象征的对比生动的显示中西文化的不同。(笔者注:中国的文化更加入世,更强调对现实的改造;西方文化是事后的,更强调对现实的总结、归纳和演绎。两者比较起来,我更倾向于中国的文化:因为“士志于道”,“士”如果不积极参与改造世界的话,就是一位空想家。中国文化和哲学虽然缺乏理性和逻辑的系统阐述,不求“最后之因”,不问“第一原理”,但是更加入世,更加尊重自然的脉络,更加贴近社会和民情,这也是儒教在中国教化了几千年的结果吧。)——“四、汉代循吏与文化传播”
西汉末叶,士人已不再是无根的“游士”,而是具有深厚的社会基础的“士大夫”了。这种社会基础,具体的说,便是宗族。换言之,士人的背后已附随了整个的宗族。士与宗族的结合,便产生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士族”。
个别士人的社会理想并不并不必然和他自己阶层的社会利益完全符合。换言之,知识分子的理想主义的一面,常表现为追求社会的正义与进步。这也是一般社会所以尊重士人的主要原因。
东汉政权的建立实以士族大姓为其社会基础。光武集团之所以能在群雄并起的形势下获得最后的胜利,除了刘秀个人的身世,及其所处的客观环境较为有利外,它和士族大姓之间取得了更大的协调,显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并不等于说,东汉王朝完全是代表士族大姓利益的政权,历史的发展固非任何单一因素所能完全解释的。东汉中叶以后(和帝以下)的历史,便逐渐显示出此政权在本质上与士大夫阶层确有矛盾之处。——“五、东汉政权之建立与士族大姓之关系”
除地域之分化外,士大夫复有上层与下层之分化。而所谓上层与下层之分化者,其初犹以德行为划分之标准,稍后则演为士族与寒门之对峙。
汉末鉴识家之只论才性,不问命运,不仅在思想上为一大进步,同时在促进个人意识之发展方面亦极具作用。盖依王仲任之绝对命定之说,则个人直无丝毫用力之余地,而林宗以才性取人,使人知反躬自责,改过迁善,自然命运之支配力量在观念上遂被打破,个人至少在德性方面可以自我主宰。
可见林宗之“人伦鉴识”实有鼓励个人自我努力之作用。(笔者注:打破命定,鼓励个人通过自我努力自主决定自己的命运,这在当时的封建社会无疑是极大的进步。)
抑更有进者,林宗所开始之人伦鉴识既以才性之分析为本,则分之愈精,折之愈微,个人之一切特征愈益显露,虽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而才性之所近亦自有类型可辨。故才性之分析既因同以见异,复自异以求同,而具体之人物批评遂亦不得不发展为抽象之讨论矣。
汉末儒学弃末流之繁而归于本义之约,其事虽人所习知,但其所以有此转变之故,则尚有待于进一步探究。窃以为一切以外在事态之变迁而迂曲为说者,皆不及用士之内心自觉一点为之解释之确切而直截。盖随士大夫内心自觉而来者为思想之解放与精神之自由,如是则自不能满足于章句之支离破碎,而必求于义理之本有统一性之了解。此实为获得充分发展与具有高度自觉之精神个体。要求认识宇宙人生之根本意义,以安顿其心灵之必然归趋也。故东汉学术自中叶以降,下迄魏晋玄学之兴,实用之意味日淡,而满足内心要求之色彩日浓。跌荡放言之辈如孔文举、袮正平、嵇叔夜之罹祸虽多少皆与其思想有关,然卒不之顾,其重内心而轻外物之精神为何如耶!此亦汉晋之际学术思想之发展不得纯以政治状况等外在事态释之之故也。(笔者注:政治和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有相当经济基础的士大夫阶层自然会“仰望星空”,探求人生真意。)——“六、汉晋之际士之新自觉与新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