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续(本故事纯属虚构)
那一晚,我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看到梅勒广场上有人在自弹自唱,我凑了上去,那个少年拿着木吉他,唱着一首很熟悉的歌。旋律一遍一遍流过脑海,我突然泪流满面。少年他垂着眼,仿佛喧嚣与他无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我就站在几米之外,慌忙张开一整张面巾纸盖在脸上,一把擦掉眼泪,天黑没人看见。那以后,我每天都会逛到那个广场,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听他唱歌。有些歌我没听过,有些是老歌,可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却让人感觉历经很多沧桑。有一次他唱了一首《南海姑娘》,我没有想到男人唱这首歌也可以那么好听,后来每次和朋友去KTV,我总会点这首歌,唱着唱着就想起那个弹吉他的少年,想起第一次的泪流满面,我想是或许是因为他那像是诉说心情的唱调,很能感染人!而我总想不起那歌名。为了想这个歌名,我烦恼了好多天,吃饭也想,睡觉也想,但总是无法回忆起来。每个晚上我都期待他能再次唱那首歌,但他竟没有再唱过。我甚至怀疑自己那天听到的只是错觉。就像不存在那样一首歌,只是我脑中自发的旋律。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等人都散去,待他收拾吉他准备离开,我鼓起勇气拦住了他,他表情冷淡的让人有点胆怯,或许这是有生之年我第一次跟陌生人主动说话,我不自然的直视他的眼睛的时候,感觉世界就此沦陷。少年清秀的脸和忧郁的眼神瞬间糅合成一阵大风,吹得我的内心地动山摇。他没有想起来那天的那首歌,我有点失望,看见我的失落他问我答案是不是很重要,我点点头。他要我留个电话,等想起来会告诉我。那之后我总是特别留意来电和信息,但好几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他并不是每天都会在,出现的日子总是不固定,但是我每天都会绕着大远路从那里回家,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弹唱的那个位置抽根烟,等烟味消散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家。他的歌声不知不觉成了我当时的一种情感寄托,在这样孤单的时候,救赎着我。太宰治说,吃顿饭就能解决的痛苦,或许才是真正的痛苦。像我这样平淡碌碌无为的人,内心也会痛苦。当我考虑什么才是该有的生活的时候,我会痛苦,当我必须一个人去做该两个人做的事,我会痛苦。有时寂寞就是痛苦的症结所在,外表或许看不出,我的内心有别人不了解的黑暗。我也是极少抽烟的,说到底我还是个怕死的人,只是有些时候,当打坐冥想也无用的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做了曾经不敢做的事,我就能成为那个我一直不敢成为的人。误入歧途似乎是一念之间的事,想要成为一个让人满意的人,确是难上加难。直到有一次,听完少年的演奏,我坐在附近的长椅慢慢的抽着一根烟,突然间,手里的烟就突然被人夺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先看到那个熟悉的木吉他,我一抬头,少年就站在我眼前,我看着他把烟丢到地上踩灭,然后到我旁边不远的地方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就开始拨弄着琴弦,却没弹出调调。我傻傻地怔在那儿,有点搞不清状况,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然后接下来他就开始自弹自唱了,唱的就是让我这些天魂牵梦绕的那首歌。今天他的嗓子似乎不好,但我还是很清晰的听到一字一句,仿佛歌声穿透皮囊直达心灵。“你是我的诗篇,读你千遍也不厌倦。”我听到这句歌词,也终于想起了这首歌的歌名,是蔡琴的《读你》。很小的时候,我妈总是在周末用当时很流行的奇声VCD放着蔡琴的歌,音量开得很大,我睡眠浅容易醒,一大清早就被吵醒,但我也不马上起床,躺在床上等着VCD唱机播到这首歌,我就跟着唱,歌唱完,我也精神了。想起这个我就不自觉的也跟着他唱了起来,唱着唱着歌词居然都也记得。好像回到那个懵懂的少年时,很多往事如潮水袭来。等到吉他声慢慢停了,为了掩饰害羞我没有看他,像思春少女一样倍感羞涩,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怪的阿姨。我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他也不唱歌就那么随性弹着。到最后他只说了一句,你唱歌不难听。我突然感觉这些天的压抑突然间消失了。我说我是民歌天后。他笑,摇头不说话。说完我也笑了,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笑时露出的小虎牙,也发现原来笑容可以化解很多障碍,消除别人的胆怯。那天临走时,他突然说,抽烟不适合你。我说小孩你不懂。他不置可否的看着我,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但是,回家之后我竟然真的开始戒烟了,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没什么难熬辛苦,我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只是在跟自己玩一场大冒险。现在只是到了游戏结束的时候,抽身而退竟如此轻松。叛逆出格的事好像真的不适合我,永远只能与低调和微弱的存在感为伍。我并没有因为那次小插曲就觉得自己和他算是相识了,因为不想被当做一个奇怪的大姐姐,毕竟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生人勿扰的气场三体环绕。但我还是依旧会静静的躲在人后听他唱歌,我觉得这样的距离很好,不远不近,不痛不痒,在散场前离开,也不会想要再打扰他。每次如此。只是很好奇,他出来唱歌的目的是什么。有时,我会问自己,有没有想从他身上得到过什么。但答案很模糊,总觉得欣赏和喜欢似乎又有些不同。但有时越是极力想要分清那层界限,它反而就越模糊。我渐渐还是察觉心里有种感觉在膨胀变大,只是不愿意去正视。
只要下着雨,梅勒广场的人就变得很稀稀落落。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雨天,从前的我也是讨厌的,但是这些年就突然变得喜欢了,从前也不喜欢冬天,现在也偏爱了。有人说那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是寂寞的心在作祟。现在的我竟然对一个20出头的少年萌发兴趣,想来或许真的就是寂寞的发疯。我常闲晃到那张长椅上,他经常不在,我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按照本能行事,为什么要给行为那么多定义呢,想做就去做好了,无须推敲行为的含义,才对自己轻松,记得上一次见面也是个雨天,会不会再次遇见呢,我一直期待!距离一起唱歌那天,已经两个星期了。我本来已经不信缘分,巧合这种东西,但是当我看到他打着伞向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我有点小女生才有的那种悸动。他穿着一身黑,连帽衫外还扣着鸭舌帽,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伞也是黑色,只有脚上的银色运动鞋稍微显眼。 坐着的时候并没发觉,他个子倒不矮。我看到他发现我时眼神里的那一点微小的变化,但是很快又沉寂了,像一泓平静的湖水。我佯装自然的跟他笑笑,他也跟我点点了头。这天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比如他只唱了一首歌就收起吉他,比如他竟然开始主动跟我聊起天。天气有点凉,我把随身带的巧克力分给他,他也没有拒绝,他说巧克力很苦,他对苦的东西不太喜欢,我说黑巧克力的苦味跟抽烟很像,可以帮助戒烟,他苦笑。我觉得自己为了找话题已经开始在胡言乱语。我不自觉的总把他当成同龄人,想跟他倾诉,想跟他说工作的烦恼。又怕他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长辈。
因为和他聊天感觉微妙,也不存在年龄差距的沟壑。就像是两个深交已久的好友谈心,“你愿不愿意听个故事”,故事突然就从这样一句话开始了。我点点头,他却突然问,你还有烟吗?我笑着摇头递给他手里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只有这个。他摇摇头。然后才开始说他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位少年A ,16岁那年爱上了音乐,他瞒着家里人在校内跟朋友组建乐队,乐队成员很快定了下来,但是唯独缺一位主唱,一次校园歌手选拨赛,少年和队友们想从选手里面找个合适的主唱。那时唱的好的人很多,但不知为什么,少年A却对其中一个各方面很低调的女生在意起来。那天她唱着一首《cuontry road》,是首老歌,声音低沉沙哑,很像小野丽莎,不甜美,不生动,但嗓音很特别很有力量。少年A 站在台下,看着那女孩心里像被什么重物击中。后来他明白那种感觉,就叫砰然心动。在少年的苦心说服下,女孩终于答应了当他们的主唱,乐队的人气很高,走的也不是很热血的摇滚路线,而是有些爵士和蓝调的混合。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三,当他们渐渐要直面自己的未来的时候,乐队的成员都受到了来自家庭的阻力。乐队的事也被少年A的父亲知道,从那以后,一切就改变了。玩音乐之前,少年A 学了8年的绘画,少年A的父亲一直认为少年会按照父亲的安排进入美院。但是少年A 爱上音乐,他发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他和父亲有了争执,他想在音乐这条路走下去,遭到了父亲的反对。其他队友在家人的压力之下纷纷放弃,在持续的僵持之下,少年A 最后不得不妥协了,乐队成员解散那天,天下着大雨,女孩愤怒的甩了少年A一个巴掌,她眼神轻蔑,语气冷淡:你们的音乐,就只是这种程度!然后摔门而出。她的那句话,像雨滴一般冷冷敲打着他们的心。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听到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女孩一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瞒着家里进了乐队。虽然他们知道她身体不好,有时会缺席排练,但从没想过她生命竟会如此脆弱,少年A一直喜欢着女孩,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天人永隔。那一天,女孩难过的回到家,没有多久心脏病就发作了,送到医院时已经抢救无效。少年A觉得自己害死了女孩,那一年他精神颓废,也没有参加高考。不管身边的人如何开导,男孩都无法从那场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每天呆在房间闭门不出,抱着吉他乱弹,父亲帮他报名重考,他也依旧每天浑浑噩噩,不管如何劝,如何骂,少年都没有反应。少年的父亲在那一年头发白了半边,直到有一天,当少年第一次注意到变得憔悴的父亲,看到父亲的白发,他突然想通了很多事。他向父亲要了两年,两年过后,他会回来,会去参加考试,会为自己的未来做一个决定。父亲答应了,出发前,少年的父亲难得的语气缓和,他说,做子女的,永远只看着前面,不会看到父母在身后的保护,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对你的苦心。
之后的那两年,少年A走遍了大中国。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到人多的公园或广场唱歌卖艺,旅费不足就打工攒钱,还给游客画卡通版画像。这两年的游历,让他开阔了眼界,知道了生活百般滋味,也让他对音乐有了不一样的理解,他终于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音乐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你有什么收获?我问他,我知道这就是他自己的故事,他也没否认。
“一个人有生之年,如果有坚定想要实现的梦想,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一辈子忙忙碌碌,都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或者他们有梦想,却没有实现的勇气和毅力。几年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唱歌那么简单,但我发现在挫折面前,我变得越来越弱小,手无缚鸡之力。那时我才发现音乐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对青春宣泄的一种方式,是荷尔蒙旺盛的结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语调平和,但是他说的话就像针刺扎在我心里。少年啊,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追寻梦想,不要因为青春的几次挫折和伤痛,放弃追逐梦想的权利。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碌碌无为的没有梦想的可怜的人。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他,我想他心中也早已有答案。
那个女孩喜欢蔡琴,很难想像他们那种花样年华会喜欢这样的老歌。少年每晚在这里自弹自唱,不是失意歌手的卖艺,也不是要展现自己的歌声等星探挖掘。他只是在夜以继日的复习备考中,每晚抽出一小时,唱那个女孩喜欢的歌,缅怀那个逝去的青春和爱情。而如今,他已经得到了墨尔本大学的Offer,来年春天就去报到。我说为什么不去巴黎, 去艺术之都。他却说他很想看看袋鼠,而且法语发音不太符合他的美学。我顿时更加喜欢这个随性,勇敢的男孩。下周,他就要飞走了,这是在国内的最后几天。他说先去那里打工,顺便练练口语。
我问能不能最后点一首歌,他又拿起吉他,这次的笑,如释重负。我还没开口,读你的前奏就响了起来,我听他唱,潺潺的音调感情饱满却不那么伤感了。一首唱尽,我想告诉他其实我想听的不是这首歌,我想听他唱的是,是那首《南海姑娘》。他问我有没有梦想,我坦诚的说我想当作家,虽然没有天赋实力不足,但不是那么难的程度,哪里还叫梦想!他说那就够了,最重要的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他问如果哪天写书了,要用什么笔名,我说要叫半朵乌云。说完自己就笑了,他也跟着笑。我的笑却止不住,吸引不少路人侧目。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少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有着和同龄人不同的成熟和理智,兼有天真和理想主义,我想这就是我被他吸引的原因。他的太多品质,我想要拥有却无所得。他走之后,我又在那里呆坐了很久,感觉像是被他激励,内心充满着力量。出国的前一天,我又去了广场,他等在那,没有带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的坐着。我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他从身边递给我一个用黄色牛皮纸包住的东西,大概有一张A3的纸张那么大,说是饯别之礼,说感谢我愿意听他的故事,感谢一直以来当他的听众。我说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他,他则笑笑并不在意。我问他还会不会回来,他坚定的点头。他说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起身跟我告别,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替他看到了一片大好的光景。夜里我睡不着,辗转反侧,睡了又醒,第二天是周末,醒的很早,我干脆起床,终于忍不住撕开那层牛皮纸,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害怕打开这个礼物,拿到家之后就那么丢在书架边上,不去打开,我想我辗转反侧的原因,跟这多少有些关系,现在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幅画,镶了素雅的白色边框,画中有个女人坐在像是公园长椅上,她一手拖着头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侧着交叠的膝盖腿上,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烟,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那女人长得不那么像我,但却感觉就是我。我看到左下方的签名,字迹工整的写着陈兮晨三个字。此刻,少年A终于有了名字。清晨五点,我披着毯子到阳台,清晨的气温有点低,我久违的点了一根烟,这时手机收到了短信。今天的天有点阴,等了半天日出没有出现,少年A发来了一张图片,那好像就是现在这座城市的天空,最下面还有一行字,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金边。我本该笑的,但是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看着天空发呆,远处飞机变成直线划过天际。
后来的两年,我们竟然一直保持联系,还成了好朋友,少年A 偶尔会发一些照片给我,可能我不小心透露过自己也想看看袋鼠,他发了他拿面包片喂袋鼠的照片给我,变得更阳光,更有笑容。有时是坐在公车上拍的照片,有时是路人,有时是街景,还有很多天空,很多乌云。我把挑选照片冲洗出来,做了一个照片墙。少年A假期没有回国,而是走遍整个澳洲,有时会寄来明信片,现在流行微信,我们的联络方便了起来,他说那里很多舞会,女孩子都很主动。他还发来和一位金发美女的合照,看起来关系很好。我说要适时把握时机,不要错过。后来他忙于学业我们的联络渐渐少了,我也拼命写作,偶尔投稿,没什么成果,但已满足。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状。只能从最简单的事开始做,我决定先减重,每天做瑜伽,每天写写心情随笔,时间充足就写小故事,刚开始坚持不住,但每次想那个少年,看着照片墙,就突然有了坚持的动力。想起曾经好几次写了几千字又全部清零,电脑里多少有头无尾的故事。一开始,我对自己就有不现实的期待。但放下包袱后,生活反而简单快乐,虽然我依旧碌碌无为,但我学会了找乐子,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可以发掘的闪光点,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金边。有些人注定潇洒辉煌向阳而生,而有些人就喜平平淡淡。光会刺眼,黯淡也不一定无光。
那是一段特别难熬的日子,时常怀疑自己,无所适从,但是遇见了少年A,我开始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努力发现生活的美好,即使如此,人生如此难懂,少年A此刻竟然就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他说,人生苦难重重,我们需要互相扶持。
(不记得什么时候写的小小说了,见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