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青春献给你——写在澎湃新闻上线五周年

本文是应“澎湃新闻”内部读物“冬枣树”之邀撰写，以纪念澎湃将到的五周年纪念。此为完整版。

一晃眼，我入职澎湃也三年了。

故事都有个缘起，初识澎湃，当然是那篇刷屏的“我心澎湃如昨”。那时我还读研一，看完文章依旧是一头雾水，跑去问转发那篇文章的大学同学：“啥是澎湃？”彼时她也刚刚入职澎湃，记得她给了我个很官方的回答：“东方早报的新媒体项目。”

“懂了，不就是移动每天早上发给我的手机报吗？”

印象中她回了我一排省略号。

我曾经以为，这世界上总有些职业，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失业。比如在大学里卖自行车，又比如报刊亭的老板。然而，当我朋友圈越来越多地被澎湃的稿件所冲刷，我才猛然发现报刊亭是越来越少了。

整个学生时代我只做过一份实习，那就是在澎湃。感谢老天爷眷顾，天时地利人和，写了包括高校年终报销、海昏侯考古在内的几篇大稿子，16年研究生一毕业，也就这么顺利地留了下来入职了。

2016年6月，告别校园

16年入职那会儿，如今回想起来，还挺兵荒马乱的：很多人去了梨视频，也有很多人选择坚守，媒体的大环境在那一年也骤然降温，澎湃的未来会怎么样，其实谁也没有底。能给你答案的，只有时间。

图片摄于2016年7月，那会儿还是个造作的少年

图片摄于2016年7月，从单位18楼的窗户向外，左下角是上海展览中心，前方是延安中路

兴许是栏目性质的缘故（思想中心采编合一，做编辑的时候更多，也少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新闻），三年的时间里没有经历什么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时刻。却也因采访的缘故在午夜的南疆搭过维族大叔的车，和文物贩子同行在国境的最西端，在海拔五千多米的边防站上吸过氧，办公室书架上各个出版社寄来的黑云压城般层累的书籍，或许也都是这三年时光的见证。

还有很多独家的记忆，其实不足为外人道，比如那年运动会上一起拿的金牌，比如某年年会时一起烤的肉还有没有喝完的酒，又比如18/19楼楼梯间转角，那会儿还没有禁烟，总会在某个工作的闲暇被喊去点上烟说起从前。

三年是个坎，16年进单位的时候，我们一起落户的应届毕业生们建了个群，群的名字叫“839旗帜永不倒”。如今，12个人的群里，走了七个，五个还坚守着。这才发现，在我们这个人员流动频繁的行业里，我也能算是个老员工了。三年的时光已经比我的任何一段感情都要长了，都说20-30岁是一个人最好的时光，我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旧会留在这里。我似乎能存着无愧的良心说：我确实把有限的青春都献给了澎湃。

三年的时间，亲眼目睹媒体的空间一点点被压缩，舆论的边界越来越窄。偶尔翻到后台里14年的文章，那会儿我们版块居然还能谈“文革”，谈“三年困难”，谈伟大领袖的是非功过。澎湃的“打虎记”栏目做的风生水起，还能关注高层的人事变动，还能深挖康师傅和苏荣的腐败圈子。上述尺度和内容的稿子，任何一篇，放到现在，我们基本上就可以关门走人了。

日渐压抑的空气不仅仅来自于庙堂，也来自于江湖。网络的众声喧哗和压抑的民意随时会转化为戾气，100篇挖掘真相、纪录时代的稿子所收获的赞誉，也不如一篇稿子的偏差招致的口诛笔伐。亲眼目睹了一起入职的乐姐因为汤兰兰案的稿子遭遇的网络暴力乃至是生命威胁，也听人物组的记者说了做调查报道时如何同时被当地的政府和黑社会同时围堵乃至追杀，也有调查记者们辛辛苦苦几个月长线跟踪的稿子因为宣传口径的变动而被轻易毙掉的无奈。

从18楼办公室远眺，前方是延安中路高架，左边依稀能见外滩

没有哪个实诚人会说这是媒体的美好年代，在诸多的环境与诱惑中，选择坚守需要盼望，更需要忍耐。我总是记得我的好朋友，时政的蒋子文同学一次偶然言谈中的真情告白，那时很多人出走企业，也有很多人转做视频，他说：“即使真有一天传统媒体全部完蛋，那也要有人站在这条将沉的船上，站好他的最后一班岗。”他说话总是淡淡的，言语却带着悲壮。

《圣经·约伯记》里约伯受了很多磨难与困苦，朋友安慰他向前看，说：“那时，你必仰起脸来毫无斑点；你也必坚固，无所惧怕。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但愿下一个五年，再回首的时候，我们都能仰起脸来，虽有黑暗，仍像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