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hropology系列书评1:《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与文化功能论
上篇:古典人类学:进化论和传播论
如果穿越回1908年,告诉那时的马林诺夫斯基:“你以后将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类学家。”他一定不会相信。彼时他刚刚拿到理学、数学博士学位,正在莱比锡奥斯特瓦尔理化实验室从事研究,对人类学毫无了解。我们无从知晓如果马林诺夫斯基继续这条研究道路走下去,他会得到怎样的成就。但在第二年,马林诺夫斯基生了一场大病,养病期间他阅读了弗雷泽的《金枝》——即使不熟悉人类学的人也对这鼎鼎大名的巨著略有耳闻——而这本书彻底改变了他,这本书描述的事情对马林诺夫斯基而言简直太有趣了!又过了一年,他进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师从韦斯特马克研究人类婚姻问题,后者在年轻时便已发表了著名的《人类婚姻史》,让他在学界如雷贯耳。1913年,马林诺夫斯基正式获得了人类学博士学位。
《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是马林诺夫斯基最著名的民族志作品。一战期间,他来到美拉尼西亚地区(即今巴布亚新几内亚以东的西太平洋群岛)调查当地土著的生活,这次调查的成果颇丰,马林诺夫斯基为此写就了多本民族志,以及正式确立了自己的学说——文化功能论,这个学说颠覆了英国人类学界。但正式谈论马林诺夫斯基以及他闻名世界的成就以前,也许我们该再穿越一次,回到更早的时候,试着了解当时的社会、学界是怎样的状况。
在英国,人类学脱胎于政治学。英国的人类学就叫政治人类学。他们的研究内容几乎是一样的,而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政治学研究的是西方社会,或者说资本主义社会,而人类学研究的则是非西方社会,或者说非资本主义社会。政治学的讨论,关于国家的、关于政府的、关于社会的,已经数不胜数,上自霍布斯在《利维坦》中首次提出政府的概念,经历了洛克、卢梭、孟德斯鸠、康德、涂尔葛、孔多塞等人,已经渐渐发展成一个相对完备的学科。
这些社会学家的著作为人类学打下了基础,但真正让人类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是达尔文的进化论。达尔文认为:“生物由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逐步进化发展而来。生物在进化过程中,不断地进行着生存斗争,体现了自然选择的规律。”赫胥黎完善了达尔文的学说,从体质形态上详述人与动物的关系和区别,确定了人类在动物界的位置,首次提出人、猿共祖论。进化论于我们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但在19世纪的世界,这种全新的观点造成的轰动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进化论虽然是自然科学的范畴,但在当时的社会学家看来,这不仅仅是自然学科的事。他们思考:“既然自然界存在进化的情况,那么人类文明自身是否也是进化的呢?”于是,人类学的第一个学派进化论学派诞生了。
达尔文、赫胥黎这些自然科学家的进化论通常被称为人类生物进化论。而与之相对地的,研究人类文化的人类学家的进化论则被成为人类文化进化论。这一流派的代表是斯宾塞、泰勒和摩尔根。斯宾塞更多被认为是社会学家,这篇讨论人类学的文章便暂且不提,而泰勒和摩尔根则是地地道道的人类学家。
泰勒是英国人类学家,代表作为《原始文化》和《人类学》,他的成就在今天看来稍显过时,但他仍然是不得不提及的人物,泰勒被认为是第一个真正的人类学家。他也是第一个为“文化”下定义的人。泰勒认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复合的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作为一个社会成员所习得的其他的一切能力和习惯。”
另外,泰勒的宗教理论也是极其新颖的。基督教统治了西方世界数千年,泰勒却认为基督教这种形式未必是人类宗教的最原始方式。在它之前,更重要的宗教形式是“万物有灵”。这种宗教把世间一切事物都当作是有灵魂的,对灵魂的信仰构成了原始社会的基本生活。原始人试图为世间的一切事物做出解释,万物有灵自然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最好解释。而与万物有灵同时诞生的,便是巫术。
弗雷泽在《金枝》中搜集了世界上许多的关于巫术的资料。这本书在他在世时多次再版,从最初一本薄薄的小书变成了十二卷的巨著。我们需要明确巫术和宗教的区别。巫术的历史要比宗教更为久远。他们的一个最大区别在于,信仰巫术的人认为自己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改变一些事物,如诅咒、祈祷等,都会在自己或他人身上应验。用马克思主义的话说,巫术属于主观唯心主义。而宗教则认为世间有一个或多个强大的神灵,这个神灵掌管着世界的一切,他有时会让在世间的代理人显现出一些神迹,但这些代理人并不是自己拥有神力,而仅仅是神灵操控的,也就是说,宗教中的人类并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同样用马克思主义的话说,宗教属于客观唯心主义。人类社会的信仰大致以“巫术——宗教——科学”这个方向进行。
文化进化论的另一位代表人物是摩尔根,代表作为《古代社会》和《美洲土著的家庭生活》,他最负盛名的研究是关于亲属制度的。摩尔根在易洛魁人(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支)中进行亲属制度的调查,并结合其他人类学家撰写的民族志,他把人类社会的亲属关系分为分类式和说明式。分类式指人们把同一范畴的亲戚都用同一种称谓称呼,这在原始社会中较为常见。而说明式则是每一个亲戚都用一个特定的称呼表示。
后来默多克把摩尔根的两种分类变成了六种亲属称谓制度。前五种都是分类式,但又略有区别。爱斯基摩制只对核心家庭进行区分,其他亲属只按辈分性别区分,即所有与父母同辈的男性都叫叔叔,所有与父母同辈的女性都叫姑姑。而夏威夷制中所有与父母同辈的男性或女性都叫爸爸或妈妈,所有与自己同辈的男性或女性都叫兄弟或姊妹。而易洛魁制在此基础上又多了些新意,父母同辈的平表(父亲的兄弟和母亲的姊妹)都叫父母,父母同辈的交表(父亲的姐妹和母亲的兄弟)都叫姑舅。克劳制更加有趣,在前面的基础上还出现了升辈降辈的情况,姑姑的儿子要叫父亲,姑姑的女儿要叫姑姑,舅舅的儿子要叫儿子,舅舅的女儿要叫女儿。奥马哈制与克劳制正好相反,姑姑的儿子要叫儿子,姑姑的女儿要叫女儿。舅舅的儿子要叫舅舅,舅舅的女儿要叫母亲。
这些是分类式的五种类型,最后一种属于摩尔根分类的说明式,便是苏丹式,每一个亲戚都有专属的称谓,中国也是同样的方式,一个庞大的家族里会有大伯、二伯、三叔、四叔、大舅、二舅、三舅、四舅、大姨、二姨、三姨、四姨、大姑、二姑、三姑、四姑、七大姑、八大姨等等。这样的社会实在是累人。后来研究亲属制度的学者认为,在分类式的社会中,人们把一些期望寄托在那些拥有这些称为的人身上。比如在夏威夷制社会中,把叔叔舅舅都称作爸爸,其实是希望叔叔舅舅能履行爸爸的一些职责。
进化论学派还有许多代表人物和理论,比如巴蒂斯安的心理一致说,巴霍芬的母权论,麦克伦南的内外婚姻制度,卢伯克的宗教阶段论,韦斯特马克的本能厌恶说等等,这里略过不提。
与进化论同时发轫的,还有另一个学派,即传播论。这个学派的代表人物主要分布在德国和奥地利,也有少部分在英国,因而传播论也被称为德奥传播论。传播论的基本理论观点是:人类的创造能力或独立发明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人类文化具有共性是因为文化传播而导致的。全世界原来只有几个地方或者一个地方独立发明各项事物,因而成为文化中心,其他文化均有这些中心扩散传播导致文化的接触,引起文化迁移。
这个学派的理论或多或少有些极端,比如英国传播学派的史密斯和佩里,他们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在埃及先发明出来的,然后传播到全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没有独立发明各种事物的能力。这种理论被称为“泛埃及主义”,遭到了许多学者的批判。因而这一派在后来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
进化论与传播论学者具有许多共同的特征,他们都试图“论证”全球性的历史过程概念,认为笔下涉及的那些民族只是这些文化现象的一个范例,真正的目的是寻找一个世界通用的共性。而这两派学者实际都在拆解那些文化中的一些要素,并根据这些要素把这种文化分为蒙昧、野蛮、文明等阶段。进化论和传播论学者所使用的材料来自于到世界各地旅行的商人、探险家、传教士带回的旅行札记,他们只是这些资料的整合者,因而这两派学者也被称作“书斋里的人类学家”。这些理论和现象受到后来许多人类学家的批判,而第一位比较重要的批判者便是马林诺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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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说回马林诺夫斯基了。前面的铺垫确实相当地长。但这些是当时人类学界的一个基本状况,如果没有这些理论流派的演进,那么马林诺夫斯基在其著作中的批判便显得相当无力。而且,这两派学者的许多理论直到今天仍然有许多参考价值,它们是人类学这门学科的基石。至今仍然对现在的人类学研究起着重要的作用。而且,在介绍这些人类学家的过程中,我或多或少已经把人类学的四大分支中的三个“亲属制度”“政治人类学”“宗教人类学”做了简要的概述(经济人类学将是接下来谈论《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的重点),它们是非常基础,但同样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马林诺夫斯基在美拉尼西亚地区的特罗布林恩群岛断断续续地做了两年半的研究,从1914年一战爆发,到1920年他才得以返回英国。这些研究使他写就了《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原始社会的犯罪与习俗》、《原始社会的性压抑》、《野蛮人的性生活》、《珊瑚园及其魔力》等民族志作品。
马林诺夫斯基在特罗布林恩群岛的研究完全是出于机缘巧合。1914年,马林诺夫斯基来到澳大利亚讲学,并在当地进行了简短的调查。但正当他即将回国的时候,一战爆发了。马林诺夫斯基的祖国是波兰,一战中隶属于奥匈帝国,是同盟国的一部分,而英国是协约国。为了防止马林诺夫斯基回到英国可能造成的破坏,澳大利亚政府将他扣押在当地,不让他回国,但允许他在附近做研究。他经由朋友的介绍,来到特罗布林恩群岛,便在这里进行了长时间的调研。马林诺夫斯基写就一系列精彩的民族志作品,以及提出自己的理论“文化功能论”完全是一个机缘巧合。
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作用结果。他恰好生在人类学范式即将改变的年代,前有泰勒的《人类学笔记和问询》以及“托雷斯海峡探险”,积累了改变范式的基础。一战爆发时他正好在澳大利亚,可以前往附近的土著社会进行调研,因为战争涉及的时间很长,这是一个绝好的调研机会。而马林诺夫斯基本人是一个优秀的人类学学者,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优美的文笔,使得《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成为一部经典的民族志作品。
《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很好地体现了马林诺夫斯基的文化功能论的特点。他把文化定义为:“文化是包括一套工具和一套民俗——人体的或心灵的习惯,它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地满足人的需要。”与文化相关的便是需要:“人是动物,生存在世间首要解决的就是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那么功能的概念便呼之欲出了:“文化存在就在满足人的需要,文化满足人需求的过程就是功能。”这便是马林诺夫斯基的文化功能论的基本内容。
英国的人类学一向关心的都是政治,而马林诺夫斯基则将关注点转移到经济上面,试图去探讨特罗布里恩群岛人的经济生活。在经济人类学领域,有一个“形式论”与“实质论”的辩论。这两者辩论都围绕着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和非西方经济模式的关系上来。形式论认为,人都是理性的,经济的意义是最有效地使用。他们认为西方经济学理论足以解释所有的经济现象,非西方经济模式的不同都是形式上的,表面的。而实质论则认为经济是嵌入社会文化系统中的,资本主义经济并不具有普遍适应性,不过是众多可能方式的一种。这两者争论此消彼长,没有谁真正地说服谁。而《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中描述了特罗布里恩群岛的经济模式,它极大地加强了“实质论”的论据。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全书最核心的部分,便是“库拉交换系统”。
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部的群岛大致呈环状,岛上的居民素来交换两种东西:一种叫soulava,是用红色贝壳打造的项圈;一种叫mwaii,是以白色贝壳琢磨的臂环,他们统称为宝物。两种宝物各有流向,非常明确:项圈按照顺时针方向流动;臂环按照逆时针方向流动,从来不会走错。除了在少数的仪式中佩戴外,它们没有实际的用途。库拉交换的首要规则,是宝物一定要按照规定的方向不定期地流动。这便形成了一个闭合回路,马林诺夫斯基称其为“库拉圈”。库拉宝物永远不能占用只能保留一段时间,最长不过几个月或者一年就要在下次交换中送出,短暂的保留会给持有者带来荣誉和声望。库拉交换大多在集体参与的仪式中进行,宝物只在个人之间结成的“库拉伙伴”中传递,“一旦库拉,终身库拉”。库拉有分为内陆和海外两种。海外旅团还会进行附属贸易。它的重要性远在库拉交换之下,附属贸易必须在非库拉伙伴的主客之间进行,他们通过讨价还价来达成贸易,这就是著名的以物易物。
全书便是围绕着库拉圈来描写特罗布里恩群岛的居民的生活。马林诺夫斯基跟着库拉航行队进行了一次真正的库拉,中间穿插着对其他生活细节的描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巫术。书的前三章交代了故事的背景。第一章讲特罗布里恩群岛的地理位置,气候特征,种族分布等。第二章写土著人的基本生活,每天要干的事,以及简单介绍了他们的经济、政治、亲属结构情况。第三章简要讲述“库拉交换”,库拉的定义,交换的特点,交换的物品,以及相关的巫术、禁忌等等。
第四章到第六章是准备阶段。这三章详细描述了独木舟的制作过程以及下水礼和探水礼,仪式过程中又涉及到许多的巫术。第七章到第十四章便是这次库拉交换的行使过程。在村中民众的骚动与振奋中,船员与亲人挥手告别,独木舟从锡纳卡塔缓缓驶出,渐行渐远,库拉旅程正式起航。独木舟向前驶进,船队在一个名叫穆瓦的地方迎来了第一次停顿,在穆瓦举行完食物分派仪式,稍作休息后,独木舟再次向前驶进,前面是皮鲁卢海湾,在横渡皮鲁卢海湾时,土著人被限制在了小范围内的航行,在这里他们必须格外小心,因为这里流传着许多恐怖的传说。
独木舟从皮鲁卢海湾驶出后,来到了安福列特,此地是此次库拉交换的重要地方,也是特罗布里恩岛民长期逗留的地方,土著在这里进行了一次重要的交换,建立了新的库拉伙伴关系,强化了旧的库拉伙伴关系。独木舟从安福列特驶出后,行驶在了特瓦拉和萨那洛河,这里流传着大量关于库拉的神话故事,当船队过了阿图阿依娜和阿图拉莫阿两座仙石后,他们便来到了萨卢布沃纳海滩,这是船队接近目的地前要暂停的地方,他们要在与本次库拉远航的重点的多布伙伴会面之前用巫术装备一下。当他们在锡纳卡塔出发时,要在穆瓦停一下,以完成最后的启航仪式。同样,这里的海滩便是他们结束前再一次集结力量的地方。准备完毕后,船队来到了本次航程的终点站多布,多布也是本次交换的重要之地,在多布完成交换之后,船队便踏上了返航的路程。
第十五章是返航阶段。马林诺夫斯基谈到:“锡纳卡塔船队返航的路线和去多布的一样。去时停留的每一个村,每一个有人居住国的岛屿,都再作停留,即使一天或几个小时也好。他们再次探访萨那洛河、特瓦拉和安福列特的伙伴。在归途中,他们也会收到库拉礼物,也从这些中途伙伴中收回所有的talo’i”。其实回程除了要在萨那洛阿海湖采椎骨贝壳(kaloma),在穆瓦海滩上展览和比较各人的库拉收获外,基本与先前一致,正如先前一样,航行中的每个阶段每个环节,都伴随着相应的巫术仪式。从夺不回来,一次完成的库拉远航也告结束。
第十六到二十二章是库拉余论,主要包括多布人对于锡纳卡塔的回访,巫术在库拉交换中的位置与意义,与海外库拉相比,规模较小的内陆库拉,一次简短的从基里维纳到基瓦塔的航行,简要介绍了另一端库拉交换的概况,最后,总结了库拉交换的意义。
马林诺夫斯基这部著作的叙述非常有条理,夹叙夹议,可读性很高。一方面它围绕着一次库拉航行进行叙述,但其中又加入了对当地人生活的描述,完美地串联了田野中琐碎、繁杂的材料。就其叙事上来说,实在是民族志作品的一个典范。
马林诺夫斯基在这部作品及其接下来的民族志和论著中,有力地批判了之前人类学家所犯的一些错误。我们之前谈到,19世纪进化论和传播论的人类学家都试图找到世界的一个共性,并把文化中的各种要素进行分割,给它贴标签,而且他们从未离开过书斋,只是依靠商人、传教士、探险家带回的材料进行分析。马林诺夫斯基对以上情况都进行了批判。
他在导论中提出了民族志方法的三大原则:1、学者必须怀有科学的目标,明确现代民族志的价值与准则。2、他应该具备良好的工作条件,主要指完全生活在土著人当中而无需白人介入,同吃同住同劳动。3、使用一些特殊方法来搜集,处理和核实他的证据。
人类学家在田野点需要待够足够的时间,至少一个年度周期,以及要学会当地人的语言,和当地人完全生活在一起。同时还要注重文化整体观,不要只研究单一的文化要素,要看到文化关联性。以及以当地人的视角,从当地的文化情境中去理解,尊重当地人的逻辑,承认当地人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这些新的范式成为后来人类学家都需要遵从的原则,也正因为如此,后来的人类学研究才迸发出了强大的活力。
马林诺夫斯基在人类学上取得的巨大成就,受到学界许多人的敬仰,他的许多学生后来都成为了人类学大家,包括我国人类学的创始人费孝通先生。他对人类学产生了许多积极影响,但因为他的早逝(逝世时年仅58岁),也造成了许多不好的影响。1960年代,马林诺夫斯基的妻子发现了他在特罗布里恩群岛所写的日记,以《一本严格意义上的日记》的名字出版,这本日记在人类学家造成了轩然大波,因为他在日记中描述的行为,和他在著作中表现出的大相径庭,这颠覆了许多人对他的认知。
他在日记中描述的事情归结起来就是三件事:无病呻吟、想女人、读小说。日记中马林诺夫斯基时常抱怨岛上的生活,吐槽原始人,一直想回到英国,他还不时地想念自己在澳大利亚的情妇,而他经常因为身体或心理的原因,不想出去做田野,只是待在帐篷里读小说,后来有人考据,《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风格很像小说家康拉德的《黑暗之心》,这是一部旅行小说,他很有可能模仿了其中的笔法。
马林诺夫斯基的日记出版的年代是1960年代,这时候人类学进入到了后现代阶段,他的日记给人类学界造成了很大的颠覆,间接催生了人类学的反思文化,许多人类学家都怀疑田野过程中所记录的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只是作者的一厢情愿。这个时期诞生了许多反思作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写文化》和《作为文化批评的人类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后现代人类学对他的批判之前,早已有了前仆后继的人类学经典作品诞生。1942年,马林诺夫斯基病逝后,功能论的另一分支“结构功能论”走上历史舞台,渐渐取代了马林诺夫斯基的“文化功能论”,而他的代表人物是拉德克利夫-布朗。此后,英国人类学界将不断围绕着“结构功能论”进行田野研究,无论是对它的继承还是批判。在下一篇中,我们将讲述拉德克利夫-布朗的“结构功能论”以及他的弟子埃文斯·普里查德及其代表作品《努尔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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