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完美夏天
据说有许多人因为向往加州的阳光、沙滩,而选择千里迢迢来到洛杉矶,不单是旅行,而是长久地居住下来。
加州的阳光确实特别,特别耀眼,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所见景物都仿佛加了一层泛白的滤镜,但又不灼热,不黏腻,伴着凉风习习,总是很怡人,会让人联想起童年明晃晃的夏天。这样的气候里,想穿成什么样,全凭直觉和性情,欧美女人大多会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大腿和胸脯,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亚洲女人,一阵风吹来还会打个哆嗦,就哪里都披着一件毛衣。老徐笑我说,你应该走到太阳底下去,你的面色太苍白了。
在洛杉矶待了两周,相处最久的,一个是同事,一个是老徐,再有就是Uber司机了。不同于北京司机清一色的高谈阔论,LA的司机形形色色,亦如这个城市——Diversity。
例如我上篇日志提到的伊朗工程师,举家来美国避难,话里话外都是忧郁和壮烈。还有一位黑人老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车擦得蹭亮,伴着优雅的布鲁斯音乐,与人探讨这个城市流浪汉背后的社会问题,语速缓慢,夹带着一种悲悯感。墨西哥大叔倒是热情洋溢,在这个城市生活了30年,口音还是很重,对父辈当年乔迁美国之举充满感激,使劲邀请我来这里生活,说到激动处,还要扭过头和后座的我确认下眼神(搞得我很慌,注意安全啊哥),他跟我分享自己的薪水和保险,谦逊和自豪交织在一起,“我没有文凭,还能挣这么多,你来了会更厉害的。”我说“我在中国有男朋友哦。”他正色问:“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为了这个人立刻去死吗?”听到我毫不犹豫地说“不会”,他就夸张地惊呼,那你不爱他啊!离开他,这里都是男孩子!可以尽情享受爱情!我觉得好笑,反唇相讥,你会为了你老婆去死吗?他犹豫了一下,摆摆手说不会,过了一会儿又嘟囔,我是很诚实的。
我印象最深的,也常常想起的,却是一位来自河南的中国司机,他是个闷闷的中年男人,来洛杉矶许多年,英语还是基本不会说,全凭Uber的接单系统和Waze导航认路,司机是兼职,还有一份工作是在仓库里给人当搬运工。五年前他带着老婆,和老乡们一起来到美国,从华人餐厅打工干起,慢慢在这里安身立命,如今买了Chinatown附近的房子,生了两个孩子。他说一切都是一种无忧无喜的语气,他说如果不是来这里,在中国可能就是去北京深圳打劳工,在洛杉矶,只要有手有脚,就能生活下去,很少回老家,会给父母定期打钱。提起孩子,他的态度也很随意,说孩子的未来让他们自己去发展吧,他不管那么多。我没有问太多关于身份的敏感问题,不知道他的孩子们长大后会不会意识到,正如那位墨西哥大叔感怀的,父辈一个毅然的选择,可能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呢?
遇到他们后,我些许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对洛杉矶抱有一种盲目的热爱与冲动,阳光和沙滩的空洞之外,是一种粗犷的包容(或者说是冷漠),人们不关心别人的生活,无论是比佛利山庄的富人们,还是KTOWN的墨西哥人,都可以拥有专属于自己的peace and love.
洛杉矶不是我的菜,在去过旧金山后,这种对比就更强烈了。
我很喜欢走路,而且脚力非常好。高中时,和好朋友Yiyan常溜出学习用的出租屋,带着越狱般的兴奋跑出小区的那扇大铁门,只要能逃出这个牢笼,漫无目的地闲逛也是开心的,畅想成年后想做的事情,就像那些无尽头的道路,我们也有说不尽的话,交大附中周边的大小路道,现在也依然像一幅版画般悬浮在我的记忆里。2017年秋天,我和飞哥在墨尔本旅行,选择的通行方式也是走路,墨尔本生活着各种肤色的人种,我们轻易就化身为两个普通市民,潜伏其中,在城中心的大街小巷穿梭。城市像一张不规则的棋盘,曲折交错,但是又总能牵引我们走到想去的地方,让人找到一种在空间上解谜的愉悦感。
在SF的下午,我也走了许多路。我从城市之光书店出发,攀过九曲花街,一路走到渔人码头。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对陌生城市的防备和不安始终裹挟着我,不自觉地绕行不面善的的路人,避免和这个城市的游荡者产生眼神接触,同时,又难以压抑内心深处对一切新鲜事物的好奇和探索欲,贪婪地搜索着空间里的一切与美、历史以及“真实感”相关的场景,就这样抱着惊惶又雀跃的心情,攀走在SF波浪般起起伏伏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海水、咖啡、香水,和大麻的味道,成为我的这个夏天关于SF的记忆里,难以分割的一部分。
走路的意义,不在于走路本身,而是亲自去体验,当然还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节奏感和掌控感。而对于不善运动,四肢也不协调的我来说,骑车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人性里有自不量力和冒失的一面,至少在我的身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矛盾,所以即便我没有方向感,体力不好,对车水马龙也有恐惧感,还是心血来潮租了一辆山地车。像经历一次历险,我迎着风一路飞驰,穿过车水马龙的渔人码头,穿过绿草地和海岸,穿过高耸入云的金门大桥,穿过盘旋惊险的高速山路,在落日前,一口气冲刺到了海的另一边的Sausalito,抵达后,我把自行车停在海边,望着对岸,高楼林立的旧金山,在海水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做梦一般,刚才还漫步其中的我,又得以从另一个角度这样注目着它。这一刻,我的内心平静如水,所谓穿越喧嚣,就是此刻的心情吧。
处在15小时的时差之外,走在新鲜的环境里,我享受这种不被冒犯的孤独感,也不断找到拨云见日的释怀或新的灵感的火花。骑士小说的精神内核中,任何一场探险,从来都不是纯粹为了一枚“戒指”或者一张“藏宝图”,而是一个重新认知自我的过程。正如阿兰德波顿曾在《旅行的艺术》里写道的:“旅行能催人思索。我们眼前的景观同我们脑子里可能产生的想法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在流动景观的刺激下,那些原本容易停顿的内心求索不断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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