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布拉德福特，在上海想象一座“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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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27日，艺术家马克·布拉德福特（Mark Bradford）的个展——“洛杉矶”在龙美术馆（西岸馆）开幕。这是迄今为止艺术家在中国举办的规模最大的展览，“马克·布拉德福特：洛杉矶”是一个特定场域的展览，由独立策展人戴安娜·纳维（Diana Nawi）策划，探讨了布拉德福特的实践在过去十年间的演变以及他对当下美国文化议题的处理。
展览开幕式后，艺术家 Mark Bradford、策展人Diana Nawi以及艺术媒体人徐安琪进行了一场精彩对谈讲座，讲座主题是《Mark Bradford：从洛杉矶到上海》，涉及到艺术家的创作思考及变革、作品的建造与重构以及关于艺术家“身份”和政治、历史、文化层面的诸多探讨。我们整理了部分对谈内容，以期更好的帮助观众理解展览。
艺术是属于每个人的
我是在洛杉矶长大的，我不是一直在艺术环境中，我的妈妈是理发师，我是在一个非常商业化的环境中长大的，我所生长的环境就是那个理发店，旁边有一个中国的家庭是卖电视的，所以我们整个环境是比较多元融合的文化环境。 我还比较小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好像我离艺术是很近的，我不会觉得艺术是属于我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好像艺术就是给那些穿得很体面、很富裕的人，能够穿越整个城镇去看这个展的。 但是我们要知道艺术其实是属于每个人的，艺术不是特权阶级的专权，它是每个人应该享有的。今天我们也看到很多小朋友，可能也只有8岁，我也好奇能够看到这样一些小朋友来参展，这种免费的开放以及社会公正。 洛杉矶对我有很多的记忆，而且它也是好莱坞所在地，是充满着影视明星的地方，还有网红等，对我而言是一个很“平”的感觉。这不是一个让你走的地方，也不是让你坐地铁穿梭的地方，是一个让你开车的平面的城市。我喜欢边开车边看风景飞驰而过的快感，因为可以看到景观不断地变化以及细节的展现，这才是变化。变化就是一个景观的小变化，不是那种大的变化，这才是打动我的地方。
我不代表洛杉矶这个城市，我之前有做过一个展览，我也做了上海旧地图的作品，但是这次我如果要享受一个城市的话，我希望能够四处走走，认识这个城市的人，看他们穿什么球鞋，他们吃什么、他们做什么，这就是我跟城市互动，融入这个城市的方式，我会看他们的发型怎么样、有没有遛狗，有没有养猫，这是我感受城市的方式。
我觉得这次展览想呈现的故事肯定是马克的故事，也就是个人的生活和个人的体验跟历史的潮流交错的关系，他过去几十年有很多的艺术展品，这次也可以看到，展出的展品可以让我们看到艺术家的视角，还有历史呈现视觉的方式，还有他对历史的展现与理解。
我们这次讲座的主题是从洛杉矶到上海，马克的展览其实不仅仅是关于这两个城市之间的一些交流，更多的可能是关于像刚才马克所说的城市展览背后所展示的当代性的想法，这些当代性的想法不仅仅是我们所谓的一些艺术的作品，更多的是大家所经历的一些故事，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是艺术家做作品的灵感或者是生活来源，马克的很多作品都来自于这个生活本身，像他刚才自己所说成长于母亲的发廊里面，马克很早期的作品就是用发廊烫发用的卷纸，这些卷纸拼接在画布上形成的作品，都是来自于他对生活的一些体验以及他成长的经历，都形成了他对作品和对城市的理解。
用“社会抽象”表现《洛杉矶》
《洛杉矶》其实是我想象出来的样子，所以说它不全部是真实的，它有一些黑暗东西的描写，有电影《银翼杀手》的灵感，有杀手的冷酷，又有圣诞老人的感觉，它是一个让人充满想象的地方，它是真实的，又是不真实的，记忆不就是如此吗？
我特别爱历史，但历史其实也就是一个回忆，这个历史怎么样就看这个人他的讲述方式怎么样，我永远是想以一个历史现实的角度来看一个地方，比如说看它是在哪一个地方发生的，还有一层一层事件的堆积，洛杉矶其实是一个很真实的城市，它是基于艺术历史上的真实汇总，这是我对于我的洛杉矶世界的理解。
我非常欣赏欧洲的抽象绘画历史，以及美国纽约这些学派的抽象历史，所以我希望能够将这样的一种抽象对话进一步向前推进，那我们怎么样使某些东西在抽象的同时，能够去体会出一些社会以及文化方面的议题呢？其间，我们看到有很多的标志物、里程碑式的事件可以进行利用。
洛杉矶代表了很多政治以及社会方面的含义，特别是在中世纪，马克的很多作品也是从那个时候的历史起源一直到现在。
《洛杉矶》是一种现实和想象的结合，马克也是从地图和历史上汲取一些灵感。洛杉矶这个城市在美国也是很多当代文化的起源，对于马克来说，也是在洛杉矶生活的现实以及想象之间的一种融合，这也是这部作品背后的故事，有些是现实的，有些可能是想象中虚拟的。
马克经常提到“社会抽象”这个词，如果提到这样的社会抽象历史的话，有很多的方式方法，在这个过程当中，会有很多的表现，会去表现心理以及情感方面的一些因素，在马克的作品中他也使用了不同的一些方法，这样的一种社会抽象在马克的作品中是深深扎根的，而且是去展现社会的一些问题和这些空间的。
马克说，他的作品讲的是很多故事的串联体，很多故事都是在抽象中朦朦胧胧的故事，可能有一部分的元素表现了某些形象，但是另一方面又把它模糊了，所以它不是关于某个个体的故事，而是关于整个社会大家共通的记忆或者是连接点。
马克也说，他喜欢建立这种在作品之外能够召唤的回忆，这种回忆就是马克作品带来的核心，其实就是大家对这个作品自己的理解，这个也是抽象和具象之间进一步的平衡点。
“身份”背后的多样性和政治隐喻
首先第一点，我觉得人们需要理解的是，如果你要理解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城市的话，不是以单一的个体、不是单一的关健词，我是希望人们能够看到多样性，能够看到多样化的声音，虽然我们可能是某种同样色种的人，但我们也希望在这个群体中能够听到不同的声音。
我不觉得我的艺术作品跟政治是割裂的，因为我的身份，我是黑色人种。但是在美国这可能是一个政治性的问题，在美国如果我走出工作室我就不是Mark Bradford，只是一个普通的黑人而已，现实如此。政治、艺术，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看马克的作品，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可以意味着不同的东西。马克希望在不同的层面去传递意义，不管是他的绘画作品，还是他所取材的一些形象、他去的一些地方、他自己所感兴趣的政治以及社会问题或身份问题。每个观众都有不同的理解，都有对自己来说有意思的解读。政治也是两面性的，马克也提到过，美国历史上的公平正义问题；政治也可以给观众带来很多他们自己内心的想法，有批判性思维。
从50年代开始，美国的民权运动尤其是黑人的平权运动已经达到了高潮，1863年马丁路德金发表了一篇演讲《我有一个梦想》，我觉得马克的作品表达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的希望。我们刚才谈到《密特拉》，他的作品媒介是当时美国的卡特里娜飓风席卷了美国以后，形成了一些剩余的木板，马克跟我说，当他拆开这个箱子的时候，依然能够闻到飓风海水的味道，其实就是刚才我们所说的历史，它形成了一部分的回忆。
这样的回忆告诉我们，只要回忆还在历史就在。只要我们还记得某些事情，只要我们的精神还在，这一部分历史就不会被忘记，会得到升华。
黑人艺术家的贡献应当被看见
从马克作品的形式上来说，他的抽象绘画非常棒，过去十年，其实马克有很多的转变，他抛弃了最初的一些关于抽象绘画的想法，做了很多的创新，他会去想怎么样通过抽象绘画表现出社会以及政治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马克重新定义了他绘画作品的一些材料。在展览中的球状体，都是他用新的材料制成的，如果你去看他的一些绘画的话，他也在不断地进行绘画方式的创新；他的雕塑作品也有很多创新，作品规模也非常独特，并在不断地进行调整；他使得一些艺术类的历史被重新思考。
马克代表了一个新潮流，这几年大家对黑人艺术家了解得较少，但一直以来他们对国际艺术史的贡献都非常巨大。大都会艺术博物馆16年中后旬做了一个关于黑人艺术家的展；今年，巴黎奥赛美术馆举办了对黑人模特的大型回顾展，也是一个新颖的视角去看黑人对艺术的贡献。
马克代表了一个艺术家本身对整个社会群体，社会政治以及对社会正义的推动。主流永远存在，但主流也是一个流动的概念，它不是永恒不变的，所以尽管我们现在在艺术史上依然能够看到白人男性艺术家可能还是很主流，但是他的人口基数和文化积淀在那里，并不代表新的艺术家不能够涌出，不能够有自己的话语权和自己的呈现，马克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先锋的精神所在，他告诉我们，更多的声音在涌出，更多的想法在涌出。
作品在重构中获得新生
大家知道有一个作品叫做《漂浮》，这个来自于一些撕碎的纸，你可以把它看作绘画，也可以把它看作雕塑，它其实是一个建造和重构的过程，马克在这个过程当中也在不断地挑战一些创作理念，我们在拆除或者说重构某些事情的过程中也可以创造一些新的东西。
其实很多时候一些建筑或者一些雕塑都能够有绘画的元素，能够给我们很多的机会，能够让我们应用不同的材料，这也是马克很多作品中都体现出来的。每次在作品的重塑和重构中，都会展现出不一样的理念或者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每次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同的潜力，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能够呈现出很多不同的色块和质感。
我在创作的时候都是会想，就要这么做，不会想很多，我会想我为什么不能做一个漂浮呢？我是一直关注于景观的，很多时候有一些垂直的呈现。我想要重构，我会自己给自己制造出一个问题，以便于我去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会自己制定一些规则，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自己跟自己做一些小游戏一样的，我喜欢进行解构、重构，在这个过程当中会有很多新的机会，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也会感到有一种安全感。
马克的创作，很多都是来源于他自己经历过的历史时段和地理体验。马克其实看起来很年轻，但他出生于1961年。
他经历过80年代爱滋肆意的风潮，90年代医院和城市的动乱，2000年左右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对平稳的年代，但是到现在这种政治动乱或者当下很新的不管是科技或者是医药甚至说是对基因，可能对不同出行方式的改变，都深深影响了我们对当下这个时代的一种捕捉，很多时候马克的创作过程有这种阶段性的反思，他的这种反思给他的作品很多的细节和历史沉淀。
马克的作品代表了一种新的绘画潮流，他是双层的，一层是非常有宏观角度，包括像我们不管是看他的《墓穴1》这幅作品的时候会让我体会到城市的细节。但是马克的作品又反映了他对社会的观察，他必须要深入社会，这边是新出来的街店，他要去看究竟是在讲什么样的故事、究竟是谁来到了社群、谁告诉他们可以在这里开店，这些社群什么时候接受了新来的移民。
在马克的作品中既有宏观的，又有微观的这一层，他的微观细节给予了他什么是对这个群体的一些真实的体会，所以马克的两层性是新时代绘画真正体现的一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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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的最后，附录部分展品简介，在展览现场扫二维码也可以听语音导览哦！
《密特拉》是这次展览的核心作品，它引出了布拉德福特对社会问题、地域和历史的关注。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袭击了新奥尔良，暴露出这座城市乃至全美在种族和经济方面依然存在着的各种不平等。这件巨大的船形雕塑是由建筑工地和废弃房屋的风化木板制成，既具有永恒的纪念意义，又是时间和地域的象征。
水是《密特拉》最明显的隐喻，它在布拉德福特的雕塑作品《绳结》中也有所呼应：十组作品形态使人联想到港口、河流和海洋中的浮标、航道标或者防撞垫，它们以抽象的形态重新诠释了功能性物品的表现形式。它们与在水中的使用关系通过此处塑料绳捆扎的浮标进一步得到强化。
《树的眼泪》采用了网状地图形式，其中亮绿色和黑色线条代表了城市街道，它们是叠加在地形上的秩序，再现了城市的拥挤。这件作品使用了不同类型的纸张拼贴而成，其中包括了马戏团的老海报。对艺术家而言，这些视觉材料指向一种异国奇观，他试图以此关联上海的殖民地历史。
《拉画 4号》概括了“基于过程”的抽象在布拉德福特的创作实践中扮演的角色。它的形式源于与材料、与绘画本身的独特互动。“拉画”的名字源于创作时“拉扯”这个动作。在艺术家的许多作品中，他都在拼贴中嵌入绳索，为纸张的堆叠增添质感和立体线条。《拉画4号》依赖于图像的层次结构，艺术家反复拼贴2017年拍摄的以未来的洛杉矶为背景的《银翼杀手2049》的电影海报，使这件作品的表面动态呈现了或可见、或隐蔽的海报轮廓、图片和文字的片段。
《漂浮》是通过反向或者延伸“拉画”技法而创作的又一系列作品之一，也是该创作技法的最佳范例。在这些作品中，被拉出的绳索被用作创作瀑布似的雕塑；被撕开的彩色纸带从横杆上垂下，形成了密集的的雕塑式绘画。通过《拉画》和《漂浮》这两件作品对两种创作方法的呈现，布拉德福特不仅创造了新的绘画模式，而且从多个方面解放了绘画的传统形式和功能。他认为宏大叙事的绘画及其表达的历史应该经历解构的重新评估。
《墓穴1》和《墓穴2》这两件相关联的作品部分源于艺术家对但丁描述的地狱的想象。这种抽象“地图”主要是为了表达情感，并没有实际功能。充满质感的黑色画面上点缀着金色纤维状线条，翻滚、旋转的巨大液体漩涡甚至超出了长方形画板的边框。
《洛杉矶》、《黄金》并没有采用直接反映暴动图像或素材，而是关注与之相关的文献。它们都源于当年解释暴乱起因、缓和矛盾、预防再次发生的加州政府报告中包含的地图。
《华盛顿》和《洛杉矶》是两件基于文本的作品。该系列一共有四件，每一件分别抄录了一段《当街起舞》的歌词，标题则来自于歌手们喊出的城市名称。布拉德福特基于文本创作的抽象作品，部分源于他对商业海报的利用，这些散落在城市各处的非正式广告传单，常常被他用于创作拼贴作品的厚厚基底。《华盛顿》和《洛杉矶》促使我们领会语言当中蕴含的双重意味，重构了我们对大众历史的理解。
展览以34个黑色、金色的从双倍层高天花板悬挂而下的球体作为结束。如果许多其他展出的作品一样，这些球体也来自于艺术家对地图绘制的探索。这些球体构成了绝妙的集合，每一个球体都以不同的大小和质感代表了我们这个世界。如同此次展览入口的第一件作品——大型方舟《密特拉》一样，它们是依赖于开放和广泛清晰的象征意义的图像雕塑，这些象征主义作为其中心语言在各种情境中产生共鸣。
关于艺术家
马克·布拉德福特（生于1961年）在美国加州洛杉矶出生并长大，他广为人知的大幅绘画作品，通过一种严谨的绘画方法，探讨了抽象作品的社会与政治潜力。艺术家以自称为“社会抽象”的实践方法，考察了持续不对等的影响边缘群体的政治与环境条件。在历史与当代的框架下，布拉德福特创作了一系列重要的作品来阐明种种社会性的议题，包括艾滋病的泛滥，对“酷儿”的曲解与恐惧以及美国系统性、机构性的种族主义。通过回收“文明的工具”——商业海报、报纸、连环漫画、杂志、广告牌以及衬页，布拉德福特的许多作品都利用对既得材料和潮流物品的堆叠，来融合社会指标与文化领域，而艺术家从1997年加州艺术学院毕业后便开始了对这一技术的使用。
关于策展人
戴安娜·纳维是美国洛杉矶的一名独立策展人，并担任2020年新奥尔良国际双年展“前景5”的联合艺术总监。近期她的策展项目包括在洛杉矶洛伊和埃德娜迪士尼/加州艺术剧院的“迈克尔·拉科维茨：柽柳和椰枣树的纠葛”，以及在洛杉矶加州非裔美国人博物馆的“阿德勒·格雷尔：黑人长寿的环境与形式”。纳维曾在迈阿密佩雷斯艺术博物馆担任副馆长，在此期间，她策划的展览包括“约翰·邓克利：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纳里·瓦尔德：飞溅的太阳”、“艾曼·伊沙：遗产研究”以及“阿德勒·格雷尔：密谋”。同时，她还组织了与哈龙·米尔扎、马修·罗内、沙纳·卢克、雅艾尔·巴塔娜、布切拉·卡莉莉和劫掠者组合（朱里奥·恺撒·莫拉莱斯和埃蒙·奥拉西伦）等人合作的全新委约项目。
编辑：赵闪闪
文字：龙美术馆
图片提供：龙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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